祁晨的精神稍微恢复了点。她很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平常不是半夜被揍醒就是清晨被撵起来做饭，所以今天睡饱过后，她苍白的面色增添了几分温润。

连身上那些淤青似乎都不怎么痛了，大概是药效在发作。这种钝痛在她的身上已经待了太久，祁晨早就习惯了，可现在削减了大半，反倒有种轻飘飘的不现实感。

醒来后，祁晨对窗外暖暖泼洒进来的阳光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从蹁跹的心绪里回过神来。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恶劣，像他们这种刚从初中毕业的小屁孩显然是斗不过的。祁晨不想让洛珈兰受牵连，他自己也说过的，尽管扯了缘分啊朋友啊一大堆话，可现实就是两人确实没什么关系。

已经够了，祁晨没想过自己能一直当个公主。如果说她是个灰姑娘，那么她在这天已经坐过了南瓜马车、穿过了水晶鞋。

这样就很好了。

祁晨小心翼翼地把被子叠好，想了想，又蹑手蹑脚往门外溜去。她昨天穿的裙子被洛珈兰洗了，大概在窗台那里晾着。

现在她穿着洛珈兰妈妈的衣服，套在她娇小的身体上，显得像个偷穿姐姐衣服的妹妹。

祁晨四处转了转，没在阳台上找到裙子，也没见到洛珈兰。

有点奇怪，她这个懒觉睡到了快九点，难不成洛珈兰也是那种爱熬夜、然后睡到太阳晒屁股的人？

没理由啊，看他也没黑眼圈。

她一路溜达到客厅，忽然听到正对着的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凑了过去，仔细一听，是有人在谈话：

“她是你的亲女儿，不是谁的继承也不是延续，只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女孩儿而已，为什么你就忍心下这么狠手呢？”

隐隐约约洛珈兰的声音。

他一觉醒来，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敲门。往猫眼上一看，是那个男人。

洛珈兰知道自己的住处不难打听，也就猜到男人没多久就会找来的。男人在门外嚷嚷了不久，洛珈兰怕这家伙把街坊四邻全吵过来，那样事情就麻烦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出了门，和男人对峙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对洛珈兰的态度远没有在家里对待女儿那样有压迫感，但话里的火药味还是很浓的，男人说洛珈兰没资格管这件事，洛珈兰旁敲侧击地问男人的家庭情况。

洛珈兰这才弄清楚了祁晨的家庭情况：

这妞儿爹不疼娘不爱，之后对神奇的爹娘离婚，靠不住的老娘卷了点钱自己跑路了，于是老爹染上烟酒，脾气越来越爆，开始拿祁晨来撒气。

这件事发生在祁晨刚升上初中没多久，那么这女孩为什么经常不来上课，偶尔来一次的时候身上总挂着比比前一次更严重些的伤，也就不难解释。

男人说得很有点云淡风轻，眉眼间甚至带着上位者般的洋洋自得。

洛珈兰被气得不轻，谁都知道，把这种生活压在不管任何人身上，都山一般压抑沉重。

其实这些洛珈兰早就猜到了，根据女孩那愣了吧唧的性格还有满身疮疤。但在男人的字里行间，他还是从另一个侧面窥探到了女孩那段不忍卒读的经历。

所以他才强压住骂这男人一顿的怒火，冷冷地指责，也就是祁晨隔着门偷听到的第一句话。

“我也说了，你没有任何立场来管我家的事。不把她交给我的话就只有报警了，你猜警察会把她交给多管闲事的你，还是我这个拥有着抚养权的亲生父亲。”男人的声音，尽管隔着门朦朦胧胧的，可听到后祁晨还是微微一颤。

男人忽然又换了个口吻，奸商一样谄媚：

“当然，你实在想拿下这个女孩的话……”他比了一根手指，诡秘地笑笑，“一万块钱，我把她卖给你了，自此她的事情我不再过问。一晚上了，你已经尝过她的滋味了不是么？你懂那种事情的对吧，十五十六的年纪，正是欲望闪动的时候。连带着这晚的价格，我也只收你一万。”

洛珈兰惊了，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牲口说话。男人说起自己的女儿，好似在说一件见不得台面的商品！

而且看着男人那一脸啧啧赞叹、以年长者的身份评价小男生的猥琐表情，就很想一拳招呼在他脸上！

老子两个档加起来四十比你小不了多少啊大叔！

洛珈兰被气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万是吧？等着我！”

他回身走进家，没注意到门边的一隅正蹲着那个商品一样的小女孩，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回来的时候洛珈兰才发现祁晨，看她那样子应该是都听到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按理说祁晨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牲口才对。不过看她低低地垂着小脑袋，那么悲伤，应该是在觉得把自己卖掉的父亲是牲口中的牲口了吧？

“没事的，”他拍拍女孩纤瘦的肩，“我会帮你。”

洛珈兰走出门，把那沓红艳艳的方砖砸到男人胸前，恶狠狠的：

“拿着这些钱滚吧，正好一万块。希望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男人得了便宜，赔一个奸滑的笑，滚远了。

洛珈兰轻轻叹了口气。

他心里明白，男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糊弄，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就只卖一万块？男人是觉得洛珈兰这年纪的小孩撑死了也就拿一万。

而且钱少不要紧，本来就不是正经买卖，男人拿钱喝完酒，大可以找回来索回自己的女儿，和课文里说的“以地事秦，如抱薪救火”差不多，总之就是慢慢地榨干你。

不过洛珈兰还是心甘情愿掏出了这笔钱。

这是他自己挣的，作为一条老师手下的好鹰犬，他在老师课余的补习班里帮忙，这样一来可以磨磨他的性子，二来能减轻点自己的压力。于是老师给洛珈兰分了点钱，洛珈兰干了两年半，这一万就是慢慢攒下来的。

洛珈兰只是想花这些钱，给祁晨买几天安稳，也方便他有几天时间能找人帮忙，让小女孩不再过那么困苦的生活。

三五天时间该是有的。只是啤酒的话，超市里最顶级的货色、每天三顿踩箱喝，也不至于把一万花那么快吧？

想到这儿洛珈兰又有点肉痛，花大钱的事儿发生在他身上都会让他肉痛。

妈的，就重生者来说逼格有点差过头了吧？人家大概已经走上地下龙王异界至尊的路了，他花一万块买个漂亮妞儿，然后一阵肉痛。

不过也有点成就感，果然这个世界没了我会变坏一点啊。洛珈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