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就是这样啊，她问题那么大我知道不是很正常……”

————才不正常！！

刚刚开始一直平静说话的宫泉，此刻突然提高了音量和声调，把夕瑶吓得缩了一下。

“干，干嘛，你有没有家教的啊？”

而宫泉无视着她的反应，往外一步踏出了被告席，他盯夕瑶的眼神变得更狠，没有再去压制嘴角上扬的笑意。

“夕瑶小姐，你的意思是说，明明你和韩悦容之间没有任何深入的交流，甚至你都不太满意她的性格。换句话说，你对她的了解基本都来自别人…”

“…却能在绯闻传遍整个学校，初中时候所有人都坚信韩悦容有问题的情况下，信誓旦旦的说出她当时一定没问题，一点都没和那个男同桌有亲近？”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又凭什么确定的？！”

“……！”

夕瑶楞在了原地，张着口没能开口，而后面响起了陪审团的哗然为她的失语配音。

“啪——”木锤被涟音砸响，她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宫泉。

“被告人！你这，你这是什么个意思？！”

“对，对啊，你这什么意思，你是质疑我的供词吗？”

夕瑶真正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变得犹豫，这会她脸上装作可爱的模样已荡然无存。

而宫泉丝毫不搭理她情绪的波动，酝酿出威严的架势抬高了音量。

“证人！”

宫泉右手臂快速的伸长，食指用力指向了夕瑶。

“回答我！你为什么能坚定的认为当时悦容没有问题？”

————反对！！！

初夏再次站了起来，脸庞依旧秀气，但攻击性从眼睛里凝聚成了剑芒。

“韩悦容十二天前毋庸置疑有出现异常的变化，这才是唯一重要的一点！”

她把剑芒化作为了手掌的力量，拍得桌上文件掉到了地上。

“被告人只是在不断钻牛角尖混淆视听而已！”

而审判席的涟音好像也和陪审团的众人一样没跟上思路，看了一眼宫泉，又把视线落回了初夏脸上，两秒后才开口。

“…的确如此，那就驳回辩方的提问……”

————异议！！

宫泉拍桌子的声音比初夏更快更凶，直接打断了涟音尚未落地的话音。

“这才不是在扯开话题，这直接关系到韩悦容是不是真的异常！！”

“……”

“…………”

带头沉默的变为了身为审判长的涟音，她闭上了眼后大概又过去了两秒。

最后木锤被比之前更重的力道砸下。

“反对有效，证人，请你继续回答辩方的问题。”

初夏听罢叹了一口气，向后瘫在了座位的靠椅。

而夕瑶无处可逃，她把视线望向陪审团的男生堆中，开口得结结巴巴。

“咦，咦？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宫泉则又用力击打了一下桌面，强行把夕瑶的视线转回自己身上。

“请你回答为什么你会知道韩悦容绝对没有问题！”

说着，再次把食指用力的指了过去，把夕瑶刚换上的假哭再次戳破。

她嘴角努动了一下，只跟宫泉对视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双手又叠放在了身前，似乎找到了新的状态，接着轻轻的清了清嗓子。

“夕，夕瑶，不知道啊。”

会议室又拥抱回了熟悉的安静，把宫泉轻哼一笑的声音放大得全场都能听清。

“你喜欢装不知道的话，就由我来帮你说好了。”

“明明你话语里处处透露着对悦容的不满，却说自己一直在关注她…”

“明明你和悦容没有任何深入的交流，却说自己很了解她做了什么…”

“明明你和悦容只是这种程度的关系，现在却那么积极的帮她说话…”

宫泉说着又往外走了一步，整个身子站在了桌子外面。

夕瑶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脸部肌肉一并挤压着眼眶。

她双手的拳头攥的有些紧，似乎在蓄力着什么，声音全然不见娇弱的样子。

“悦容悦容悦容的，你跟她很熟啊啊？！”

“对啊，我跟她就是很熟啊。”

宫泉脸上继续笑着，这更是让夕瑶的声音变得急迫。

“那又怎么样！！你这样强调就能护到她的清白了吗？！”

夕瑶像是喊着说出来的这句话，又让会议室安静了几秒，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向宫泉。

宫泉就享受着主角般的吸睛力，缓缓的打破了沉默。

“你终于说出重点来了。”

“…什么？”

“从你开始证词到现在为止，你都只是想强调韩悦容被侵犯，被玷污了这一件事而已。”

“你来指认我猥亵的目的是假，你指认韩悦容她被某人猥亵了才是真。”

这时木锤恰到好处的被涟音砸下，她代替陪审团说出了疑问。

“被告人，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宫泉继续死死盯着夕瑶，她没发出任何声音，手在身前慌乱的互相打着架。

“我想表达的就是，证人至始至终说的话，都是想让大家认为韩悦容已经被侵犯而已。”

“这次我和悦容的绯闻，最大的话题点也不过是，那晚本来没几个人相信的意外。能闹到现在这样的规模，肯定是有某人一直在推波助澜。”

“而证人，在第二天的早上就当着全班的面揭露了此事，不仅让悦容蒙羞还让别班都知道。再结合初中事件里，还敢说悦容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线索都很明显了！现在这起谣言的助推者，乃至悦容初中时候绯闻的创建者…”

“全都有你吧！林夕瑶！！！”

宫泉对名字的重读，和他食指指向证人席的力道一样强劲。

整个会议室似乎都随着他话音的凶猛震颤了几下，然后陪审团那边稀稀落落响起了鼓掌的回声。

“肃，肃静！”

涟音这次敲了两下木锤，两下都找不回之前的力道，敲的很是犹豫。

而初夏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扶着额头看向台面的文件。

“证人，你有什么需要说……”

涟音索性用嗓音代替了锤音，想让陪审团重新静下来关注回现场，可话未落地便注意到证人席上的不对劲。

只见夕瑶的手一直紧拽着裙子的下摆，手指头陷进了手心，把布料捏得尽是皱痕。

“呜…呜呜…呜呜呜…”好似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那边发了出来。

她低着头看不见眼睛，却能看到她把下唇咬的发白，头微微颤动着。

涟音见状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众人也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而宫泉轻描淡写的往证人席跨了一步。

“林夕瑶，你不会，破防了吧？”

这一句下来，初夏都没能忍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宫泉还敢这么刺激她。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夕瑶的变化。

“…呜呜，呜呜呜……”

“…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她原本发出的那些像哭声的感觉一丝不剩，嗓音尖锐成了一种奇怪的怪叫。

夕瑶原本低下的头也猛得抬了起来，五官紧紧凑在了一起，把鼻两边的皮肤用力挤出了混乱的皱印，她张着嘴但也闭锁着牙关，满目乍现的皆是狰狞。

发出的嗓音更是粗旷得让在场所有人怀疑性别。

“你是想怎样啊！！你这个肾虚男！！”

“我是来骂韩悦容的！！不是来挨你骂的！！”

“她就是脏了啊，她脏了啊！！为什么你们都还要喜欢她啊？！”

“喜欢我啊！我和她明明一样好看，为什么不喜欢我啊？！为什么！”

“……”

宫泉收起了还想补一刀的想法，静静回到了座位坐下。

他与涟音初夏一样都没再开口，只回应给了她同情的眼光。

随后又嘶吼了几句的夕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这回会议室里的安静持续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由沉默的发起者打破。

“夕瑶，夕瑶好像太激动了呜呜呜呜，夕瑶不想这样的。”

她没有再去看属于庭审的三人一眼，而是双手抱胸对着陪审团蹲了下去。

“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夕瑶不是故意的，夕瑶，夕瑶就是太激动了而已。”

陪审团的大部分人都没敢动弹，一些刚开始琢磨她背影的男生也低下了眼神，躲过了与她对视的机会。

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两个男生争着走到了夕瑶的两边，将她带出会议室。

又对她说着好话，又安慰着她，两人还在搀扶她的时候，互相争夺了一下在夕瑶背部的可抚摸面积。

属于庭审中心的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皱着眉摇了摇头，表情难以言喻。

最先恢复过来表情的，还是作为审判长的涟音。

她敲了两下木锤，环视着会议室里剩下的脸庞，轻咳一下说道。

“各位，那就让我们暂且休庭吧。”

初夏听到后似乎有些着急的小力拍了下桌子，和涟音对视着，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一些什么。

然而涟音微笑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让初夏把想站起来的力气收了回去。

陪审团那边传来了稀稀落落挪动凳子的声音，整个房间开始准备着散场。

从感慨中回过神来的宫泉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经意间瞥见了幕布的幻灯片上，被涟音收拾文件的时候不小心切换到了下一页。

可同一时间风吹开了窗帘，正午的阳光不再被遮挡而打在了银幕上。

宫泉为了看清那上面的内容，不自觉站着靠近了一些，终于得以看清了那模糊耀眼中的一个角。

昏暗的场景，俯视的角度，时间的水印，那俨然是监控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