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弘的印象中,美少女一声娇叱、召唤出各种武器的场景并不稀罕——至少在二十一世纪的二次元文化作品里,这种烂俗桥段比比皆是。不过,在三次元中看到有人做出这种中二度爆表的行为,对她而言倒确实是头一遭:在摆出一个往好说是帅气、往坏说是羞耻的姿势之后,呆毛小女仆身上的那套天使装备的右臂部分突然开始发光、变形。
而最终出现的,则是……好吧,不是那把令人印象深刻的钛合金扳手,而是一支同时具备枪尖与斧刃的长杆冷兵器。
作为一名军事技术史博士,李弘对这东西可不陌生。
斧枪,或者说戟,是一种在欧亚大陆上颇为常见的武器,无论是戳刺还是劈砍破甲都是极好的。不过,在她的“上辈子”里,这种武器早已失去了实用价值,变成了博物馆里的陈列品,最多也只会在少数礼仪性场合出现在仪仗兵的手中。比如罗马教廷那位大人的卫士。不过,就算是那些人,也会在胸甲下面揣上手枪和微型冲锋枪,而不会把这种古董当成主战兵器。
但是,在经过八十年之后,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就凭你们也敢挡大小姐的道?!死吧死吧!为来到这个世界后悔吧!在地狱的红莲烈焰中持续千百万年地向隅而泣吧!啊哒哒哒哒哒!”在发出一阵含义不明,大约勉强可以定义为“战吼”的嚎叫的同时,呆毛小女仆挥舞着比自己身体还高的斧枪扑进了成群的“半人马”中,开始奋力挥舞。
作为战斗天使,梅琳的身体素质本就远远超过常人,而在天使装备提供的力量辅助下,她的攻势更是如虎添翼。在那句鬼知道从哪学来的“啊哒哒哒哒哒!”喊完之前,已经有至少半打“半人马”被连身躯带铠甲削了个稀烂,残骸横七竖八撒了一地。
虽然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唤出属于自己的主武器,但李弘当然也不打算闲着。她和樟叶紧跟在气势如虹的呆毛小女仆身后,一左一右地用装在机械臂上的战斗手枪朝着两侧射击,以便为梅琳减少一点压力。
在开火的同时,李弘注意到,那些被她家这位极度兴奋的小女仆削成碎块的倒霉“半人马”的状况,与之前那些被干掉的黯霜怪物似乎很不一样:根据她的经验,被常规武器打烂的黯霜怪物只会普普通通地倒下,并在之后开始缓慢的自我修复;至于被战斗天使专用弹药轰掉的那些,则会在一道蓝光闪过之后彻底变成废铜烂铁。但是,当这些“半人马”被砍翻戳倒时,一道醒目的蓝色会直接在与梅琳的斧枪接触的瞬间,沿着斧枪进入梅琳的体内,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抽走了灵魂。
而且,在每次砍倒目标,那块位于梅琳额头中央、所有圣战天使都拥有的深蓝色“宝石”,就会短暂地增添一份光泽。
“呐,樟叶,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趁着换弹匣的机会,李弘问道,“我是说,那些进入梅琳体内的蓝色的东西……”
“咦?!有、有什么进到梅琳小姐身体里了吗?!可、可是樟叶没看到啊?”呆萌萝莉傻乎乎地摇了摇小脑袋,看上去不像是在撒谎。
“算了,没什么。”李弘咬了咬嘴唇,继续紧跟着梅琳前进。虽然从数量上看,她们每人都要应对差不多一百头“半人马”,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但是,当三人成功地接近对方的阵型、却没有遭到那些爆破箭矢拦截时,这场战斗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半人马”们虽然空有巨大的块头,却缺乏近战武器,只能将手中的长弓当成棍棒挥舞抵挡,或者用机械“马蹄”踢击对方,完全无力抵挡被梅琳舞得虎虎生风的斧枪。
虽然有些“半人马”试图射击,但由于阵型过于密集,它们的射界和视野往往被同类挡住,根本无计可施,只有少数聪明些的选择了大角度曲射,试图让箭矢直接掉到对方头上,可这么做同样没什么用处——天使装备虽然对来自正面的攻击缺乏防护,但背后的坚韧双翼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构成一顶保护伞,从而挡下大多数从上方射向后背的攻击。而被弹开的爆破箭矢和弹片甚至在周围的“半人马”群里造成了二次杀伤,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呼哈哈哈哈!痛快!再来!再来啊哈哈哈哈哈!”随着被砍翻的对手数量持续增加,梅琳已经完全进入了狂热状态。而当遮住她下半张脸的呼吸面罩被一只机械马蹄踹飞之后,这位小女仆露出的混合着激动与狂喜的扭曲笑容,甚至让李弘都感到了些许畏惧: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以二次元的标准,这种笑容绝对是再典型不过的“黑化”标志!
当然,对那些倒霉的“半人马”而言,现在的梅琳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魔鬼,是贪婪地掠夺它们生命的死神……虽然李弘也不知道,这些黯霜怪物到底能不能算是“活着”。
“我们快要到了!”随着梅琳靠着一路平砍连击带顺劈,在怪物群中硬生生地开出一条铺满了残肢碎快的通道,那头统御着上千黯霜怪物的的阿尔法个体终于变得触手可及……当然,这也意味着,李弘三人组同进入了这家伙的攻击范围。
与手下那帮拿着非常符合人类传统刻板印象的弓箭的家伙不同,这头有着古代巨犀般庞大体格的庞然大物使用的家伙,是一根非常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棍子。当然,在目测了那东西的直径之后,李弘还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无论那东西是啥材料做成的,当头挨上这半米粗的玩意儿一下,那绝对是瞬间重开的节奏!
“大小姐,您还不能召唤出主武器吗?!”在用那支名唤“落湮”的斧枪砍翻最后一个拦路的对手后,梅琳有些急躁地问道,“虽然我没有资格要求大小姐做事情,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大小姐才是对付这家伙的最佳人选!”
“我……我……”李弘紧张地在属于莱莎的回忆中翻找着。在过去的这不到一天里,属于那位大小姐的不少记忆片段确实已经恢复了,但不幸的是,里面似乎没有任何一段是和武器有关的!无论她怎么回忆,想起来的都只是一些令人脸红的羞耻片段:命令女仆跪在地上给她当马骑,因为咖啡里的糖放少了一点而砸掉杯子大吵大闹,为了消遣而趁着仆人睡着时在他们脸上画乌龟,在学校的课堂上无视纪律……
“大小姐,您的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不舒服?!”
“不……我没……没……”虽然李弘一直竭力试图说服自己,那些记忆全都是属于莱莎.塔利亚的、和某个高贵的前自宅警备员没有半点关系,但在迅速浏览了大量羞耻记忆之后,李弘的脸还是迅速变成了煮熟的螃蟹的颜色,好在呼吸面罩遮住了鼻梁以下的部分,稍微遮挡住了红色最深的那些地方,“我……呀啊啊啊啊!”
虽然在游戏和动画里,不少反派Boss会很有品德地耐心等到主角方废话完了再动手,但眼前的这位大块头伙计显然没那个耐心。还没等李弘从脑子里搜到点儿有用的东西,那根巨大的棍子已经朝着她的脑门挥了过来。
当然,凭着圣战天使的极高敏捷性,李弘成功地避免了在暴力下惨遭二维化的可悲结局。但不幸的是,她并没有完全躲过这次攻击:随着遭受重击的混凝土地面在强大外力之下骤然炸裂,大量石子与混凝土碎块就像喷泉般朝着四面八方射出,其中好几发都打在了天使装备几乎不提供任何防护的躯干正面,让她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噫……简直比传说中的来大姨妈还疼!那个设计这玩意儿的天杀的家伙到底是咋想的啊?在捂着被石块击中的肚子猛抽凉气时,李弘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么个念头。
自古以来,哪门子护具会故意放着正面不作防御?游戏里这么搞,好歹还有二次元萌豚付钱,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整这套是图个啥?!
“大小姐!上面上面!”樟叶的尖声警告打断了李弘哀怨的思绪。
“你说啥……呀啊啊啊!”
虽然李弘直接疼到了翻白眼的地步,但那头阿尔法要么并不懂得怜香惜玉,要么就是从李弘身上嗅到了那股死宅特有的臭味。总之,见第一棍没有直接收拾掉对手,那家伙立即抬起了像百年大树的树干一样粗的机械腿,朝着李弘用力踩了下来!
这一回,如果没有樟叶的及时提醒,李弘很可能已经变成一摊混在天使装备残骸里的番茄酱了。而即便再度以毫厘之差避过了攻击,那个大家伙仍然没有放过李弘,巨大的棍子和蹄子继续接二连三地朝她的方向砸来,活像是一个拿着苍蝇拍追打苍蝇的愤怒主妇。
虽然一旁的樟叶试图以开火射击的方式牵制它,但就连圣战天使的大口径战斗手枪的弹药,打在这家伙身上也和挠痒痒差不多。
“干得好,大小姐!请您再坚持一会儿,就这么继续吸引它的注意力!”正当李弘在穷追猛打之下欲哭无泪时,她听到了梅琳的声音——这名小女仆现在已经趁乱绕到了目标的后方,并启动了身后的天使之翼,以最快的速度腾空而起,“就是——现在!”
在下一个瞬间,巨大的斧枪刺入了阿尔法庞大的人形上半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