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其中穿插着大量伤痛文学,分外矫揉造作,看得人胃疼之余,又忍不住在心里痛骂编剧的神经质与精神变态。
放映厅内的灯光忽然亮起,观众纷纷起身离场,空旷的室内回响着曲调催人泪下的主题曲,令人久久无法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这首歌算是在这长达两小时的精神折磨中唯一的亮点,电影途中闲来无事的清水裕树用手机搜索过,据说是由岛国知名音乐人操刀的歌曲。
清水裕树偏过头望向绘梨香,女人也恰好侧过了视线,两人的目光相撞,均是流露出极度想要向对方进行吐槽的渴望。
不过两人都不是张扬高调的性格,做不到旁若无人的发泄情绪,但又实在是不吐不快,于是只好走进了一家私密性不错的咖啡厅。
绘梨香忍不住率先吐槽。
“这部电影未免也太差劲了,真是差点毁掉了出来约会的好心情,向裕树君推荐这部电影的家伙……一定是不安好心!”
“是吧?像是这世上所有的偶遇、误会和巧合都发生在了男女主角的身上,怎么想都有些离谱过头了。”
“我认为有误会就应该说清楚,而不应该为了报复、让另一方后悔,就选择糟践自己的身体。
男主角果然又因为心爱的女人不再是处女这种理由而拒绝了女主角,最后两个有着美好的开始,真心相爱的人没能够走在一起。”
绘梨香喝了一小口拿铁,好看的眉头扭结在一起,“这种桥段,真是讨厌死了,只是用来恶心观众的恶趣味罢了。”
“果然处女(男)情节这种东西,还是很多人都会在乎的……是逃不开的话题啊。”
清水裕树摇晃着杯中的汤匙,头顶炽白的灯光打落到咖啡中,隐约倒映着他眼底的晦暗。
“话也不能这样说,倘若真心爱上一个人的话,就不要太执着于他的过去。那个让你产生喜欢、爱慕这样情绪的人,都只是现在的他不是吗?”
绘梨香又话锋一转,“不过嘛……”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和裕树君并没有这样的烦恼,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啦,还是很幸运的吧?”
绘梨香用力摇了摇头,用大口喝咖啡的动作掩饰发烫的红润脸颊。
清水裕树笑着点点头,由衷地说道。
“是,能遇到绘梨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
今晚约会的最后一站,是附近的一条商业街。
他们携手前往的时机,正是最热闹嘈杂的时候,东京的夜生活,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在人海如织的街头,清水裕树牵住了绘梨香的手,女人那具柔软温热的身体依附在他的手臂上,低下头的时候,就能够闻到绘梨香发间的芬芳馥郁。
清水裕树讨厌人群密集的地方,会感到恶心、头疼,想要呕吐。
作为妻子的绘梨香是知道这一点的,尽管她并不清楚背后的原因,只当做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
绘梨香留意到男人强忍不适而呼吸急促,更加用力搂住她的动作,她不禁联想到清水裕树每天坐着地铁挤早晚高峰上下班的样子。
她有些不忍心了,想要现在就回去。
“附近好像没有药妆店,要不我们回去吧?”
“再逛逛看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绘梨香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和清水裕树挨的更近,希望这样能够为他的丈夫多缓解一点焦虑也好。
最后快要走到商业街尽头的时候,他们终于发现了一家药妆店,规模还不小,各式化妆用品应有尽有,堪称是爱美女人的天堂。
尽管可以说是很懂女人的心思,但清水裕树对于化妆品可谓是一窍不通。
他手里拎着一个购物篮,老老实实地跟在绘梨香身后。
虽然有些不适应待在女人堆里的感觉,也看不懂柜台里的瓶瓶罐罐,却始终没有催促,极具耐心。
周遭不少女性都对清水裕树投来的赞许的目光,认为这个男人不仅长得英俊帅气,对待自己的另一半也颇具风度,简直是她们想象中的顶好男人。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女人们不免心中很是不平衡,对同行的男性也更加不满意起来。
而那些男朋友和丈夫们又何尝不羡慕男人身边漂亮温婉的妻子呢,只是苦于女友和妻子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就连偷看打量的勇气都没有 。
于是,他们聚众向清水裕树投来了不善的目光:不是……哥们,这也要卷啊?
绘梨香自然也注意到了药妆店里暗流涌动的奇怪氛围,心中又喜又怨。
她既庆幸于这个成熟、有耐心,被其他女人羡慕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同时又产生了阴暗的占有欲。
绘梨香伸手拉住了清水裕树,抬起两人十指扣的双手微微摇晃,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在灯光下发出了夺目耀眼的光亮,直接向旁人宣誓了主权。
刹那间,他们这对夫妻成为了全场的众矢之的。
清水裕树额头在流汗,没想到绘梨香要玩这么大,护食的女人原来这么可怕吗?
他只好随手拿起一瓶护肤精华水,盯着成分和配方吸引注意力。
“裕树君也对化妆品感兴趣吗?”绘梨香回头问道。
“怎么会,我好歹也是男人,哪里用的上这些东西。”
“这只是裕树君的偏见而已,化妆品并不是只能用来美化打扮,也可以用来护肤、养疗。
像是裕树君经常熬夜加班,皮肤质量就在慢慢下降,可能会造成没法挽回的伤害。”
清水裕树倒是从来不在乎这些,耸了耸肩道,“我看绘梨香也很少用化妆品,皮肤却保持的水嫩滑腻,像是婴儿的肌肤似的,这种东西还是要看天赋。”
看似是在讲道理,实则里里外外把他的美人妻子夸了个遍,语言的魅力尽在于此。
绘梨香贝齿轻咬红唇,冲清水裕树翻了个白眼,那一刹的风情万种,把男人看的呼吸急促。
“女人都有喜欢打扮自己丈夫的天性,绘梨香喜欢这样说的话,我也不反对。”
“我只是随口一提而已,我倒希望裕树君没有现在这样好看呢。”
这句话是绘梨香的真实想法。
她真的不敢想象以清水裕树的这具皮囊,再加以人工的修饰点缀,会塑造出怎样祸国殃民的魅力,引来多少乱如蚊蝇的觊觎,而她又该如何对付那些疯狂又贪婪的女人们?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心寒胆颤。
绘梨香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也不太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继续在柜台前挑选精华水。
适时一位导购员小姐走了过来,热情地推荐店里热销的品牌。
清水裕树听着绘梨香和导购员小姐之间关于化妆品展开的讨论,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学生,茫然又无助。
直到他眼睁睁看着原本喜笑盈盈的导购员小姐把脸色阴沉了下来,甚至恨屋及乌地剐了他一眼,愤愤地退了下去。
“你们……怎么了?起矛盾了吗?”
“没有啊,只是我没有选择导购员给我推荐的品牌,因为她没能说服我。”
绘梨香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把事情抹了过去。
选购完眼影、粉底、精华水……绘梨香还打算买一支口红。
她最后选择了一支日常淡雅、颜色清新的口红,并用试用装的口红涂抹在嘴唇上试色。
绘梨香的动作相当熟练,几乎到了行云流水的程度,颇具优雅的美感。口红涂抹的范围丝毫没有出界,厚薄均匀一致,完好地覆盖了她的嘴唇。
“怎么样?好看吗?”绘梨香抿了抿嘴唇,挑眉笑道。
两人婚后,清水裕树就真的很久没有看过化过妆的绘梨香了。
那股曾经令他心动不已、甜美清纯的少女感愈发浓郁了,冲淡了些许温婉淡雅的人妻味道,是另一种热情大胆、直入心扉的漂亮。
看得清水裕树脸颊发热,心跳加快,像是又陷入到曾经的恋爱当中去了。
“就买这一支吧,不……买两支!”他当即拍板。
绘梨香被自家丈夫那股炙热滚烫的眼神看得有些遭受不住了,像是……恨不得把她就地吃掉似的。
她提起购物篮挡在面前,小着声音说道,“我去一趟卫生间。”
清水裕树一个人提着购物篮来到收银台前,看见了那个刚刚向绘梨香推销商品的导购员。
对方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在清水裕树付款结账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先生,冒昧的问一下,您妻子的工作是化妆师或是从业于化妆品研发的吗?”
清水裕树摇了摇头,“都不是,我的妻子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
导购员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困惑了,她皱着眉头,“难以置信,以您妻子在化妆品方面的知识和见解,简直比许多从业多年的化妆师也不遑多让!”
“呵呵,过奖了。”
清水裕树并不认为很少化妆,是坚定的素颜派的绘梨香会真的像对方说的那样,化妆水平应该顶多只是女性群体中的常见水平吧?
看来是绘梨香聪慧地躲开了对方推销来的那些昂贵又作用甚微的商品,惹得这位导购员小姐不高兴了,甚至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结清账款,清水裕树回头看见走出卫生间的绘梨香,便拿起包装好的的商品,向对方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了。
……
结束了今晚约会的最后一项,心满意足又感到精疲力尽的二人前往了车站,赶上了回家方向的最后一班的电车。
深夜的晚班电车乘客并不多,他们在靠窗的一处角落入座,在昏暗幽闭空间里,电车发出的哐当哐当的声响缓缓回荡着。
清水裕树忽然感到落到肩头的重量,侧过头,发现是陷入了熟睡的绘梨香,看样子是已经累的不行了。
望着妻子恬静乖巧的睡颜,还有那从唇角勾起的清甜微笑,清水裕树从中得到了莫大的救赎。
他忍不住伸出手刮了刮绘梨香小巧的鼻梁,惹得女人皱起鼻尖,眉头也在睡梦中蹙成一团,又恼又怒,却找不到始作俑者的样子煞是可爱。
清水裕树乐眯了眼睛,过了许久才玩够了这种幼稚的游戏。
他脱下外套,披在了绘梨香的身上,习惯性地在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做完这些,清水裕树将目光投入了窗外的茫茫夜色,眺望在妖艳夺目的霓虹灯下,是灯火酒绿、堕落糜烂的东京中心。
而他身下的电车仿佛正在逃离身后的黑暗,驶向发展落后、平淡无趣的旧城区,那里是他和绘梨香的家。
清水裕树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倦怠的眼皮上下打着颤,而忽然从前方高架桥上打下的巨大灯光,一瞬间照亮了整截车厢。
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依偎在他怀中的绘梨香不适地嘤咛了两声,愈发往男人温暖的怀中缩去。
直到清水裕树重新睁开眼睛,他恍惚间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忽然出现在距离他和绘梨香三四排开外的座位上,安稳又沉默地坐在那儿。
整座车厢内,竟然只有他们三个乘客。
而那个突兀的女人,像是突然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完全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穿荡在车厢里的冷风撩起了清水裕树许久未修剪的额发,他脸上的笑意轰然跌落,摔了个粉碎。
他眼睁睁看见那个一身臃肿运动服,戴着鸭舌帽、黑色厚口罩的女人缓缓起身,向他一步步走来。
仍旧是那双狭长勾人、和纯洁丝毫搭不上边的狐媚眸子,弯曲着眼线,冲他慵懒的、冷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