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的天是蓝的,今天风大把雾霾都吹走了,烟囱一点点挤出着云雾。

这里是外城东区,东区的事是我们企业手册上公司管理不善的典型案例。

三十年前工业广发动力集团最先输掉了第一次公司战争。

企业关门机器不转了,整个围绕着企业建立的外城东区陷入了瘫痪。

指着这个活过日子的工人就要遭罪了。

试想一下你的工作是在厂里造地雷机器人,

你周三还在正常上班呢,

周四就听说老板被人炸死了,清洁工得用铲子才能把他从墙上刮下来。

一开始你可能还乐呢,死吗玩意天天吸血这会稀碎了吧。

但你发现不仅是老板,连带着科长,财长,执行部主管和总会计全给人炸的稀烂,你不是被解雇了,没人给你任何公告或者赔偿,你只是发现原本给你发工资的人全死街上了,而你并不是这个厂子的新主人,有人得到通知下个月会有公司来接受技术工人和设备,

但你不在名单上。

有些人离开了这里回了老家,有些人为了来这早已把家里的地卖了,失去了工业机器人的生产厂他们就无处可去了。

等到周五的时候,脑子活络的已经开始啃食厂里剩下的设备,

转子,

测速器,

压力机,

工业机器人,

食堂的豆浆机,

工厂门口能自动开关的大门,

连带着他们自己一起被打包卖给黑市。

等到了周六,门口的白瓷砖也被人扣走了。

最后什么都没了,什么也不剩。

但你的房贷和车贷生育税可都照收,到点不交钱企管公司的走狗们就要敲你家门,准备把你的肾划拉一个还钱了。

这个时候你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出售你腚的所属权换取一日三餐。

另一个是用你那点工厂经验淘换点设备给本地黑帮继续造地雷。

或者你要是喜欢也可以一边卖钩子一边造地雷,

当那些黑帮找上门的时候,他们为了你提供了选择。

他们那强硬不可拒绝的语气让你想起来你生命中的其他人,似乎类似的对话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儿子你踏马考成这样,你这笨的和猪一样,这个学是给我上的吗,那明天别去上学了。”

“你怎么这么蠢啊,这么简单的活讲讲讲!几遍了不会整,你是不是不想上班了,明天别来了。”

“你是不是不想过了,天天跨个脸给谁呢,这小孩是给我生的吗。”

他们给出的都是别无选择的选择,正如你想要生存就必须要工作,想要老婆就必须结婚,想要看到接下来的故事就必须要翻页。

这样的问题似乎除了点头别无选择,

他们命令你日复一日的劳作不得反抗,

上学吧,

结婚吧,

工作吧,

翻到下一页吧。

屈服吧屈服吧屈服吧屈服吧。

…………

在你犹豫的间隙,他们又开出了新的条件,除了一个月给你五千二,月底有提成,还要加上一个难以拒绝的福利。

黑帮们告诉你,只要现在点头,你马上就能gao那些没同意的同事。

什么意思,搞谁?

你的同事,那些日夜与你一同劳作的人们,

他们不愿意继续工作,

那么他们想在这里待下去自然要付出一点别的代价,有些是自愿的有些只是被我们抓住了,你难道没有幻想过她们蓝色工作服下面的酮体?那些熟悉之人转眼就会是你的奴隶。

还记不记得那个欺负你的工长,带着眼镜知识分子的架子,她说不了,现在人就在隔壁,只要现在签合同她就是你的了,她带着链子,签完字你提着就能带回去。

那个来打暑假工的那个短发妹,大门牙短裙子,她说不了,她可倔现在被锁起来了。

那个从老家来打工攒彩礼的眼镜大学生,她也说不了。

她有着肉腿配白色衬衫,可爱啊她真是可爱,你如果不早点签字可能别人就把她拿走。

犹豫了是吧,刚刚那一下,还有呢别急别急。

记不记得,那个爱穿牛仔裤擦口红上班那个同乡,她可喜欢你了你还记不记得。

没,她可没有说不,她昨天就已经签字了。

但你要是说不,她马上就从隔壁房间过来凿你。

暴力和熟悉之人与爱欲纠缠到了一起。

多数人即使过了钱眼这关也没过腚眼这关。

7月21日广发解体,

自那以后的黑帮和民兵组织爽了,个个鸟枪换炮,开始用高射炮打巷战。

…………

“第一次来外城东区?”

辉姐问我。

“来的少,就之前你带我吃饭路过一次。”

辉姐点头。

“你觉这里怎么样,这几年他们把街道补的不错嘛,路也比内城干净。”

“我以为会更乱一点的,之前我看电视里面这边天天出人命,开坦克往广场上走,拿激光地雷往居民区里埋可吓人了。”

“是,好像是死了不少人,但有大企业下场了有个叫东林还是西林的企业和几个头头组了个联合政府,把外城整个接手了,这些不打了也好大家好过几天安生日子。”

我们这边讲着话呢,旁边扫地大叔推个小推车咣当咣的往外扔机器人,街上的路坑坑洼洼的,机器人一点一点吐出水泥将破碎的路面缝合到一起。

圆盘的扫地机器人从我脚边走过,咯吱咯吱的清理着地面。最开始这些机器人生产出来是用来挖地雷的,仗打完了剩下的存货就都改了民用。

“还成吧,红砖房混凝土公寓,和我老家很像的,路也干净就是不像这天天开火。”

我们靠着一处地铁口的休息站坐了下来,靠着一堵被炸的千疮百孔的墙,上面刷满了被炸的看不清原文的宣传标语。

我们蹲在墙根下抽烟。

我本来想的是直接按gps找目标,但辉姐让我安生坐着,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界,公司给的那点执法权人家要不认那真是一点办法没有。要是不找人领着根本进不到外城核心区。

“你不是认识人吗?赶紧喊出来带路啊,今天风大,一会整感冒了”

“你等会的。”

烟抽了大半包,但辉姐那个备注“桂英”的联系人始终没有接通。

她的脸色变的有些奇怪,眉毛不住的往上跳。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多打几个就接了可能在忙吧。“

我坐在路边等辉姐打电话,路上的车不多但是都开的很快,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但始终无人应答,辉姐想起来桂英有个秘书加了微信就试着给秘书发了个消息,但等的花都谢了也没回声。

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像是炮击的声音,

像是一个无形的巨人在远处踏步。

目光朝那个方向看去,我立刻扑倒辉姐拉着她想去找掩体,但周围的行人像是没听见一样,该干嘛干嘛,骑车的骑车,散步的散步,有个小孩笑着看我两。

我们缓缓的爬起来,刚刚的响声似乎只是错觉。

辉姐拍着灰皱着眉头继续打电话,又是七八个电话过去,仍然没回应,她盯着手机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转头问我。

“……宝你冷了是不,我们去找个馆子坐着等,没事的我再打几个电话她就接了,等一会就好了,我们找个地方先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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