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微微颤抖，白朝整个人都有些丧力的坐回到了前面的位置上。
剧烈的咳嗽声音从斗篷之下传出，甚至还有几道醒目的血丝从持着丝绢的手指之中渗透。
但即便是这样，白纱之下的一双眼睛，却依旧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君凰玥。
而就好像是知道老师此时正在盯着她一般，君凰玥也抬起头，看向老师的方向。
甚至，白朝还能够看得见对方嘴角的依旧带着的一丝笑意。
“老师的力气，比之前小了。”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悲，好像只是在嘲笑面前之人，又好像是在感慨或者惋惜。
白朝没有说话，或者说他现在顾不上说话，喉咙之中的异样感觉不断涌出，像是想要将他早已残存无几的精神都从身体之中抽离一般。
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咳嗽声音还终于堪堪止住。
白朝缓缓放下了那张基本被刺目的血液全部染红的丝绢，刚刚生气完的身体此时完全被虚弱充满。
“你，当真不怕我换了你......”
无力的声音从面前响起，其中夹杂着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冽。
他不是生气君凰玥喜欢上了那个昭昭姑娘，也不是生气她敢对自己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语。
他是生气，君凰玥，这个自己教养了十多年的女帝，居然如此的视帝位为儿戏。
大乾的女帝之位，并不单单只是一个万人之上，享受荣华富贵的位置，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大乾一国的决策者，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大乾千万百姓的生死。
而这么一个位置，这么一个事关天下苍生的位置，不仅被拿来当成比较的工具，还被如此的轻言放弃......
听到刚才言语的那一刻，白朝甚至真的有一种想要将面前人换下来的冲动。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瞬的冲动而已。
自己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若是换了新帝，先不说新帝具体能力会如何，性格会不会比眼前人更加的放肆，就光说对于当下局势，便不是一个好选择。
现在朝堂势力三家共存，白朝和丞相各占半壁，君凰玥从中斡旋得利，也算是难得的平衡局面。
要是再换新帝的话，君凰玥的势力便不会再存在，而自己这边，自己没死之前还好说，一旦自己死后，手下势力无力抵抗，新帝估计就会沦为丞相一派的傀儡。
但凡丞相起了异心，那就跟二十年前奸臣当道的时代没什么区别了。
“徒儿刚才已经说过了，要是老师想要换掉徒儿的话，徒儿没有任何意见，老师尽管安排便是。”
君凰玥没有再继续跪在地上，缓缓起身，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从容了起来，就好像是看见了面前之人面纱之下的不堪。
“恕徒儿直言，若是徒儿是老师的话，此时拖着一副病体，就应该好好的在家中安养，清心寡欲，不闻窗外声。”
“如此，说不定老师的病症还有好转的余地。”
一边说着，君凰玥一边转身向着偏殿的大门走去。
“老师今日若仅仅之为了昭昭的事情来的话，那便请回吧，徒儿如今身为女帝，依照礼法，不便相送。”
偏殿门打开，君凰玥最后侧眸看了一眼白朝，抬脚迈出。
而身后，白朝握着那染血丝绢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带着几分涣散的眼眸之中，逐渐荡起一丝杀意。
……
半个时辰之后，宫内女官前来禀报了白朝离开的消息，并且还带来了白朝在离开时候的安排。
监管了帝宫大大小小的所有对外门户。
虽然没有直接禁止出入，但是却要求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报备自己身份，送到摄政王府。
君凰玥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对方离去。
等到寝宫之中再无旁人的时候，暗卫婉蝶才终于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陛下，摄政王如此安排，已然形同幽禁，该不会……是真起了换帝的心思吧？”
婉蝶有些迟疑。
刚才她也出去转了一圈，看得见现在各个大门都把守的非常严密，估计只要有片刻的风吹草动，消息就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摄政王府上。
不过对此，君凰玥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担心。
“不，越是这样，就越代表老师不会换了我。”
“毕竟，若是真想将我换掉的话，那就不会只是监管了，况且，他现在没有这个条件，也更没有这个底气。”
君凰玥点亮桌上的油灯，随手翻开面前的书卷。
想起刚才自己在偏殿同老师说的那些话，君凰玥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那么说绝对气到老师了，那么多大逆不道，自私卑鄙的话，每一句都会让老师心中难受。
但是，自己又不能一直让老师保持冷静，不然的话，老师会有所察觉的。
不过好在，结果应该算是不错的，看老师今天打自己的力度，应该是真的生气了，自己这一副印象不说是完全替代往日时候的形象，最起码也算是在老师心里扎下了一个种子。
接下来，只要把所有的疑点异常都引向‘昭昭’……
“婉蝶，你最近以‘昭昭’身份出现的时候要小心一些，注意不要露出马脚，我猜，老师是对‘昭昭’起了杀心了。”
君凰玥又开**代了一句。
婉蝶俯首。
现在昭昭还不存在，寻常时候都是她在扮演这个身份。
而一但她这边出了问题，白朝就会从根本上怀疑这件事情。
“陛下，那我们现在，还要像前几日那样继续下去吗？”
婉蝶开口询问。
君凰玥沉默片刻，随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了，如今帝宫上下都处于监管状态，若是再如之前那般，只怕败露风险会大大增加……开始放出‘昭昭’的身份吧，现在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只希望，这个消息能瞒得住老师。”
……
傍晚，繁重的马车向着摄政王府慢慢驶去。
白朝靠坐在车壁上，看着老管家将面前的窗帘子略微掀起一角，外面便是王城繁华热闹的夜景。
路上的灯火被专人点亮，旁边的小摊已经支棱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再不断的响起。
而隔着一条河面，对岸便是当下生意最为红火的青楼欲仙阁，即便是在水面的倒映之中，也能够隐约看得见那阁楼里面舞动的妙曼身姿。
白朝倒不是为了看那些映射出来的美人，他只是将目光落到外面的河水上，看着因为水流而不断波动的光点，安静的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