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结束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起白光了。

老道连作法带搂席折腾了一宿没睡,陈老爷自是不可能现在就打发他走人的。

他连忙喊人拾掇了一间客房,亲自引老道前去休息。

直到老道离席,陈瑾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了下来。

也就在此时,一股浓烈的睡意像是找准机会一般汹涌而来,瞬间就把她包了个严严实实。

没办法,这具肉身终究只是个身体虚弱的孩童。

早在刚才陪坐的时候,她的眼皮就已经开始不停打架了,这会更是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至于这老道之后会把她怎么着这种小问题,陈瑾懒得多想。

毕竟她身为一个柔弱可怜的小姑娘,本就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正所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最多也就是再死一次而已。

况且陈瑾这人向来心大的紧,遇到事情就爱往好处想,她还寻思一觉起来老道直接不见了踪影也说不定。

于是她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爬上了床,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睡的天昏地暗,若不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惊醒,她怕是还能再睡个三五天功夫。

虽说身子是醒来了,脑子却还是朦朦胧胧的。

陈瑾直起身子,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不住的打着哈欠。

就这么揉了半晌,她终于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这才惊恐的发现,老道正直挺挺的站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她猛然出了一身白毛汗,差点连气都上不来。

这也没办法,陈瑾一个太平年景过惯了的普通人,从小到大连个拦路抢劫都没有见过,如何能想到还有人会现场表演“深夜潜入少女香闺”这一出充满犯罪气息的剧目。

陈瑾就这么僵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和那位潜在犯罪分子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好一会。

「不知道长为何在此?」

最后她实在是绷不住了,只得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学着大家闺秀的感觉开口说道:

「男子私入女子闺房,多有失礼,还望道长自重。」

老道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言语一般,脸色颇为古怪的反问道:

「道友何故如此惺惺作态?」

此话一出,却是把陈瑾问的哑口无言,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话才好。

看来扮小姑娘糊弄过去这个计划瞬间就破产了,虽说早有预料,但陈瑾还是有点失望的。

毕竟她可不想随意暴露自家底细,于是干脆闭口不言,摆出副懵懂无知的姿态。

只是陈瑾这边装聋作哑,老道却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只见他用鼻子哼了一声,嗤笑道:

「什么时候白丹派的高徒,连自承身份都不敢了?」

啊这?

陈瑾给他这话说的一怔,脑门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虽说这“鹿矫金丹”确实是出自白丹派的方子,可《金石薄九九数诀》却并非是白丹派的典籍,而是一位无名修士博采众家之长编纂而成。

若以丹术而论,陈瑾无论怎么说都算不上是白丹派弟子,只不过是个自学成才的野路子罢了。

这老牛鼻子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想到这里,陈瑾心思略定,连忙辩解道:

「道长误会了,在下并非白丹派弟子。」

「道友何必装腔作势,莫不是以为旁人都是瞎的不成。」

陈瑾只觉得老道的身子稍微晃动了一下,那块本应在自己怀中揣着的玉莫名的出现在了老道手里。

他把玉放在手心里颠了几下,冷笑道:

「这寄魂转生之术向来是白丹派不传之秘,若阁下并非白丹派弟子,如何学得这等秘术。」

「寄魂转生?这种术法在下还是头一次听说。」

这又是寄魂,又是转生的,着实和陈瑾现在的状况有点相像。

只是自家事情陈瑾自己心里当然清楚,她可真没学过什么术法,干脆实话实说。

但即便是实话,想说服老道却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似是已然笃定了陈瑾的身份。

只见他皱起眉头,一脸不屑的道:

「鬼鬼祟祟,藏头露尾,门下弟子这般不爽利,也怪不得堂堂的白丹派,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白丹派沦落到什么田地,陈瑾自是毫不在意的。

不过听到“藏头露尾”这几个字,她可就立马不服气了。

这老道好厚的面皮,竟有脸指责别人藏头露尾。

「说到藏头露尾,道长怕不是也不遑多让吧。」

老道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点寒光:「我倒是小瞧了你。」

他面色一肃,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

「不知道道友怎么称呼?」

她的嗓音陡然一变,却是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与原先那沙哑粗粝的嗓子没有一丝的相似之处。

只是此等声音,却是从一个橘皮鹤发的老道嘴里冒出来的,这画面着实诡异的紧。

陈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干脆把头扭到一边,不看老道,同时嘴里说道:

「在下姓陈,单名一个瑾字。」

「这分明是那小姑娘的名字。」

光听这声音,便让陈瑾忍不住脑补出一个面带不虞的少女道士形象。

「道友难道是非要戏耍贫道不成?」

「非是戏耍道长,只是在下本名确实叫做陈瑾。」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老道那如同少女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讶异。

陈瑾的想法也和他差不多。

陈小姐抱玉而生这事目前看起来大有说道,天赐芳名这事恐怕也做不得数。

什么以美玉为名这种话,多半是老道当时随口胡诌而来的,未曾想竟能与转生而来的自己对上。

只能说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了,这么一想,“陈瑾”这名字倒真有几分天赐的味道。

陈瑾摇了摇头,甩开多余的杂念,苦笑道:

「在下也觉得此事确是凑巧的紧。」

「道友既然如此说了,贫道自无不信之理。」

老道也不过多纠结,继续不依不饶的说道:

「只是贫道如此诚心,不知陈瑾道友可否同样坦诚相待。」

「在下为人向来一片赤诚。」

陈瑾拍着自己贫瘠的胸口保证道:

「主打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道友当真不是出自白丹派?」

「当真不是!」

「道友不是蒙骗贫道?」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贫道本不愿伤和气,谁知道友竟如此冥顽不灵。」老道叹了口气,从背后拔出长剑:

「罢了,道友干脆将徒弟唤出来,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徒弟?我徒弟呢?

我不到啊!

陈瑾此时已经确定老道定然是误会大发了,她可不记得自己收过什么徒弟。

只是眼见这家伙油盐不进,自己百口莫辩,怎么都解释不清楚。

她干脆把心一横,将自己的修炼经历一股脑的吐露了出来,连《金石薄九九数诀》的存在也没隐瞒,只是将时代模糊掉了。

「《金石薄九九数诀》?」

老道将信将疑,依然用剑指着陈瑾:

「贫道从未听过此书,其中果真有白丹派炼丹之法?」

「千真万确!」陈瑾颇有几分自得的点了点头:「在下正是凭此书炼出了鹿矫金丹。」

「既然金丹已成,不知道友为何未能成仙,反倒窝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这…」

这话把陈瑾噎的支支吾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在下的丹术自是好的,主要是材料执行歪了。」

「道友如此自信,那是再好不过了。」

老道把剑又插回鞘里了,拍手说道:

「贫道正急寻一精擅外丹的修士,不知道友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陈瑾自幼乐于助人,古道热肠,此时当然是不可能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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