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滚滚白雾的饭菜被顾夕颜‘啪’地一下放到餐桌上,可身体刚从炎热的灶台旁脱离,她就察觉客厅已然充满了湿润与冰冷。
所有窗户都是大敞着,寒风裹挟着寒意,把窗外的水汽带进客厅中,就连电视柜旁的绿植叶子都随风摇曳。
“小白你这样会感冒的。”
抱怨一句,刚成年不久却温婉帅气的高马尾少女快步来到窗前,把大敞的窗户全部闭合。
“没关系,就算我感冒了,不还有你在吗?”
“总是依靠我,小白你自己会变成废物的。”
“没事,世界都如此丑陋诡异了,让人提不起一点干劲——大不了就当一只米虫,让亲爱的妈妈养我,反正她那么有钱,我只要撒一撒娇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爆出大把金币!”
“你啊……伯母听到肯定会生气的。”
“哼哼!”
从沙发上跳下来,依晓白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神气地冲着顾夕颜叉了叉腰:“有能干的你和有钱的妈妈!那么当一只米虫,就是我…就是这个一家之主的特权!”
“你…算了,赶紧穿上鞋!免得到时候着凉!”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病,反倒是小颜你,先前撒把骑车结果不小心摔进沟里,害的好几天都是我给你把尿送饭的。”
“你给我闭嘴啊!都说了那是意外啦!”
顾夕颜红起脸,上前抓住依晓白的手,“赶紧去吃饭!”
“好好好~”
依晓白穿上粉色的小兔子拖鞋,慵懒地坐到餐桌旁,托着腮看着开始换衣服的顾夕颜:“你换衣服干嘛?你不会又要出门吧,明明是刚回来?”
“嗯,有点事情,学校里虽然放假了,但我毕竟是学生会的,总需要处理一些繁琐的小事。”
顾夕颜回应一声,随后换上一身方便活动的黑衣黑裤,最后拿起房间里的一个黑色背包,拉上帽子遮住脸,漫步来到门口:“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了。”
“难道说,是去找男朋友约会?”依晓白调笑道。
“才没有!”
顾夕颜在门口换上一双黑色运动鞋,撅起嘴瞥了依晓白一眼:“对了,大概十几分钟后会来一个心理医生,她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了。”
“你找心理医生干嘛?难不成已经受不了我的占有欲了吗?”
依晓白摆出一副悲戚的模样。
“停停停!我没别的意思!”顾夕颜举手投降:“你先前不是说世界一切都很没有意义吗,还说什么世界是空虚的,是一团逐渐熄灭的火焰。”
“所以我上网查了查,网上的专家说你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得了空心病,还有人说你抑郁、充满空虚感,最后甚至可能会自残自杀!”
“那些专家干脆直接说我已经死了,现在是一具尸体算了。”依晓白无语:“早给你说了不要相信网上专家的话,现在倒好了,心理医生都请上门了!”
“咳咳,反正都约好了,而且人家都快来咱们家里了,你就配合她看看吧,没事也能让我放心。”
“好吧,都依你。”
依晓白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出门这段时间别乱跑,外面据说有偷小孩的!”
“我是小孩子嘛……”
“你一直都是哦,不过不是小孩子,而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宝宝。”顾夕颜笑了笑,整理了一下鞋柜后,压下门把手:“那么我先走了。”
“肉麻死了……算了,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早睡,有事给我打电话。”
啪嗒——
大门被关上,家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雨声滴答一片。
依晓白低下头,夹起一片生菜,卷起盘中色香俱全的肉条,塞进嘴里。
咔嚓咔嚓——
生菜被咀嚼的清脆声音响起,同时还有夹杂在这片清新中,源自嫩肉的芳香美味。
盐味合适,肉质肥瘦相交,一口里面的汁水便被释放出来,生菜的清爽很好的抵消了肉条中本就不多的油腻感。
很好吃。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餐桌旁,仔细、甚至是贪婪地品尝着口中味觉。
似乎像是在贪恋独属于人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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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并不正常。
这一点自从依晓白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知晓了。
虽然过去的种种记忆都已经被遗忘,但她依旧可以敏锐地察觉到现如今的各种违和感。
阴影下不断滋生的黑暗,臭水沟中忽然复活的腐烂尸体,时不时闯进来的诡异生物。
拥有自主意识的无生命体、异常生长的人类幻肢、小山一样大小的烂泥怪物——
当然,最让人细思极恐的,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居然对这些生物视若无物!
他们会对面前出现的怪物作出避让、躲避,甚至于逃亡的反应,可在他们的意识中却并没有留存对刚才动作的任何认知!
看到了什么,为什么逃跑,对方是什么——
这一切都被他们下意识的忽视了,即使是与之交流,也没法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一切话题都会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结束。
这让依晓白一直都有一种孤独感,她感觉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无法目睹世界真相的麻瓜,所有人都会一直在这个虚伪的假象中,一直犹如猪猡一样存活下去,直至生命的终结。
所以,依晓白曾一度堕落,对于一切事物都秉承着无所谓的态度。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是一个异类,不可能再重新融入到这群一无所知的人类之中。
对她而言,世界末日是一直存在、足以双眼直视的。
在黑色海洋的尽头,在夜幕降临的天空倒影中,是一把永远悬挂在头顶的利剑,纵使人类如何发展,纵使她拥有独属于神明的馈赠,甚至就连伟大璀璨的神明之火,也终究会在属于世界的落幕中熄灭。
于是,在长久的思维内耗下,让依晓白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某种类似于抑郁的情绪。
在那种状态下,她会对一切事物失去兴趣,甚至一度产生无趣的厌世情绪。
反正一切都会结束,为什么还要开始呢?
直到有一次,她近距离的感受了青梅顾夕颜的身体,感受到那火热的灵魂,依晓白这才有所感悟。
一切都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