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本以为，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就能睡上一个安稳舒坦的好觉。

可智能耳麦一大早便嗡嗡地叫唤了起来，扰得明钰紧皱眉头，生生将她从甜美的睡梦中扯出。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压抑着起床气，一把夺过桌台上的智能耳麦，将其固定在右耳，然后接通通讯。

“明先生，昨日注意到你那边亮了灯，你，你回来了吗？”

充满了青春气息的少女嗓音从耳麦内传来。

耳麦另一端说话的女孩子，是政府去年分配给她这个老光棍的未婚妻——清水铃音。

她租住在隔壁，而房东正是她的未婚夫，时常出差的明钰先生。

或许是刚刚睡醒，明钰的脑袋还不大清醒，以至于她随口回了一声“嗯”。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果不其然，耳麦对面立刻像是炸开了锅。

“你你你，你是谁？明先生的智能耳麦怎么会在你手上？”

“难道昨晚，明先生他，他带着女孩子回屋过夜了？怎，怎么这样……”

清水铃音的声音顿时低落下去。

闻言，明钰揉了揉眉心，顿时觉着有些头疼。

无论是她的声音，亦或是什么别的东西，都已经变得女性化，没办法再以“明先生”的身份向清水开口解释。

人家小姑娘自幼孤苦无依，在孤儿院和教会学校里长大成人，年仅十五岁就被强制分给了她当妻子。

明钰自己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将心比心，同病相怜，自然能理解清水，也愿意给她自由，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谁知道，本来满心不情愿的小姑娘，因为自己的一番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然后铁了心想要跟在自己身边。

属于是好心办坏事了。

不过，实话实说，清水的容貌身材是极好的。

但明钰对小孩子没兴趣。

或许是因为基因针剂的副作用，她对于和女人交往这件事不大感兴趣，但身体依然会对刺激产生该有的反应。

思量片刻，明钰便有了主意。

她拿捏着腔调，尝试着安抚清水的情绪。

“那个，你是清水铃音，对吗？明钰跟我提起过你……”

“……”

“呃，听得到吗？”

“我在明先生的家门前，麻烦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见他一面……”

清水铃音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

明钰沉默了。

抱歉啊，清水，你恐怕见不到“明先生”了。

虽然明钰很无奈，但她也不忍心将清水拒之门外，便起身朝屋门走去，便如人家所愿，将门打开。

清水铃音瞪大了一对美眸，吃惊地捂着小嘴，望着眼前瓷娃娃般的银发少女，一脸难以置信。

“你怎么穿着明先生的衣服？！”

……

明钰捏造了一套说辞，勉强应付了过去。

清水铃音不断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目光不经意间就被对方深红似血的瞳孔给夺去，因而显得有些愣神。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消化明钰告知与她的信息。

“这么说，你是明先生的妹妹？”

“嗯。”明钰面不改色，颔首应道。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闻言，明钰眨了眨眼，暗自思索起这个问题。

对外的话，原先的名字肯定是不能用了。若是被认出来，她丢不起这个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明钰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变成女性的秘密被公之于众，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太羞耻了。

不过，起名字这种事情，她还真是不太擅长，只能想想有没有什么听着顺耳的名字供她借鉴。

还是维克托会起名字，小夜莺，嗯，夜莺……

她瞥了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大致有了想法。

明钰重新将目光落在清水脸上，微微一笑。

“唤我‘银鸢’便好。”

“银鸢……是个优雅的名字呢。”

清水铃音驾轻就熟地找到位置落座，视线一刻不离沙发上的银发美人，心中不自觉地拿自己与对方作比较。

唔，感觉还是银鸢更漂亮一些……

明先生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明钰轻咳一声，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清水，明钰暂时没办法赶回来，他托我问问你的学业情况……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提到这件事，清水铃音拢了拢耳侧乌黑的发丝，甜甜一笑，不自觉地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唔，托明先生的福，学业还算顺利，估计能提前毕业，保送进入工程科学院深造。”

在她心里，没有人能与明先生相比。

明先生不仅将她扯出了泥潭，还自掏腰包，供她读书学习。这份恩情没齿难忘，唯愿以身相许，用自己的身体报答明先生。

而在明钰看来，既然决定向清水伸出援手，自然要帮人帮到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清水也非常争气，学习能力尤为出众，在机械、电气、信息工程方面天赋异禀，成绩在院里一直名列前茅，颇令明钰感到欣慰。

明钰又向清水询问了些有关生活方面的问题，得到“无需担忧”的答复后，也是宽了宽心。

小姑娘长大了，出落成能够独当一面的、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明钰注意到清水略高出自己半个脑袋的身高，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暗暗叹息。

另一边，清水铃音看向明钰的眼神变得愈发柔和。

她能看出来，银鸢是真的在替自己着想，真的在关心自己的学习生活状况。

这种感觉，她只在明先生身上体会过。

“既然明先生不在家，我还赶着要回一趟学院，就不多打扰你了。”

清水铃音款款起身，微笑着向明钰点头示意，然后转身朝着屋门外走去。

走到门边，她忽地顿住脚步。

“银鸢，如果明先生回来了，请你一定让他在家里等着我回来，让我见见他……我真的很想他。”

“麻烦你了。”

余音缭绕门户，人影却不见所踪。

留下恳切的嘱托后，清水铃音咬着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目送她的背影淡出视线，明钰感觉不是滋味，心里莫名有种负罪感。

清水说，她很想“明先生”……

自己这般回应，是不是在耽误这个女孩子？

这，唉……

明钰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行为想法挺矛盾的。

她既能拿枪指着别人的脑袋，干净利落地令子弹穿膛而出，又能编造出满口的谎言，优柔寡断地让萌生的情感发酵。

有一说一，不开玩笑，她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真的没兴趣。

如果让清水知晓，自己可能再也变不回去，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倘若坦诚以待，是否会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明钰从没谈过恋爱。

可怜的老雏楠显得手足无措。

她瞥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叹了一口气，暂且将这些无谓的纠结抛却脑后。

该去给小夜莺准备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