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天色已经很晚了。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这点心意俺们领了,但这毕竟是您的私有财……”

安保部临时总部,狗子正在推脱一名头发花白老太太。

“你们一定要收下,”老太太的手里是一个首饰盒,里面放着几根金条,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闪闪发光,“这是我欠西德费那个孩子的,他救了我,他在半个月前的那场战斗中救了我和另外十几个老人。他明明有机会逃走,但最后还是选择和那个树人同归于尽……”

“这是我们的职责,”易东华手上缠着绷带,他的胸腔被一根尖刺穿透而过,现在勉强能够下床活动,“身为安保员,我们的使命就是保护向您这样的普通民众——不然我们还能对得起身上这套制服么?”

“几个月前我对那个孩子破口大骂,骂他是个骨子里全是坏水的人渣。他之前在那个什么银滨市联盟的黑帮里面当那些女孩的狗腿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恶,”老太太摇着头,“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胆小鬼,借着市长的宽宏大量想要一笔勾销之前的罪行继续为非作歹——他恐怕真的已经改邪归正了吧?”

“我们对内部人员的审查很严格,”狗子解释道,“像队长那样先前有污点的人,每个月都会有考核和排名。共同体党的纪律和条例都需要严格遵守——他的排名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共同体党,共同体党,”老人喃喃自语,“共同体党真的能够把鬼变成人啊——我这老骨头也做不了什么了,这些金条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但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老人家,俺们安保部是有明文规定的,不能收受任何来自民众的东西——”

“这不是给你们个人的,这是给整个安保部的,”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有很多我所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这样的悲剧只会再度重演。”

她将首饰盒强行塞在狗子手中:“收下吧,孩子,将它用作重建安保部的经费。让更多作孽的年轻娃改邪归正,让更多人能够真的是在做好事,做人事,让那样的悲剧别再一次发生了。”

两个男人没有再推脱,而是对老人行了庄严的银滨军礼。

“幼稚。”

安保部门外,留着蓝色蟑螂毛头发的李雨冷眼看着几人:“假惺惺的自我感动,令人作呕的逢场作戏,真是让我恶心得想吐。幼稚,幼稚到极点了——就和我那个蠢货妹妹一样。”

她叹了口气:“霜啊,霜,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出现在我眼前呢?为什么你就真的像个笨蛋一样听信了其他魔法少女的话,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呢?明明只要来到这里,露个脸,看一眼,就知道那全部都是假的啊。”

一月份的银滨在深夜时分不会陷入严寒,但也仅仅只是维持在零度之上。雪花从苍穹飘落,在过去十几个小时里从未停歇,它们在阵风的吹拂下落在李雨头发上,像是装饰的银色花边。

“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蠢透了,糟投了,所有的人不是坏就是蠢,根本就是无药可救,还不如直接地球毁灭一切重启要合适点——那个金娥丽丝是如此,共同体党是如此,整个银滨都是如此,霜也是如此……”

她捏住拳头:“然后这里面最大的蠢货最无可救药的混账玩意就是我啊……什么都看不上,什么都瞧不起,什么都觉得幼稚可笑。或许这个世界最幼稚最可笑的人都应该是我才对吧?”

李雨突然感到有人,回头一看发现是漠,正在用那双殷红色的眼瞳盯着自己:“干嘛?我最近可没偷什么。”

“有些东西我想让你保管,”面前的银发少女从怀里掏出一颗已经破碎的灵魂宝石,“这是你的妹妹,李霜的灵魂宝石。”

李雨一把抓过那些碎片,冰冷刺骨的温度径直渗入手心:“就为了这点破石头,她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她战斗得很勇敢,”漠径直说着,“敌人蛊惑了她,欺骗说你已经死了,让她对银滨复仇。她在最后的时刻明白了真相,帮助我将敌人成功消灭。”

“为我报仇……”李雨呵呵笑了一声,“那个胆小的霜,小时候就知道哭鼻子,在孤儿院除了哭就是哭,稍微来了几声爆炸响了几声警报就哇哇大哭,抓着我的胳膊把鼻涕都摸得到处都是,根本不让人省心——她那种废物,居然也会勇敢到说什么为我报仇?”

“她的灵魂很纯净,她的心灵就像阿拉斯河那样无瑕,”漠忽视了李雨的言语攻击,“她直到死都在惦记着你,她说,像你这样特立独行的孤僻姐姐,原来也能在银滨交到好朋友呢。她很羡慕你,能够在银滨中学上学,能够结交到新同伴……”

“我没有同伴,”李雨斩钉截铁打断,“学校里没人喜欢我。”

“也没有人讨厌你,”漠回应着,“我们都很愿意帮你走出低谷,帮你一点点软化那颗因为战争而满是倒刺的内心。”

银发少女眨着那如同红玛瑙澄澈的眼睛:“你妹妹的最后一句遗言是‘活着真好’,我也希望你能够至少重视你自己,重视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自己,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最后迈开步伐走向新未来。”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李雨将视线转到一边,“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胡编乱造她的遗言——说到底我甚至没有看见她的尸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凭空编造了刚才这一切。”

“李霜的身体在外空间的灵能风暴中被撕碎,能够证明她存在的痕迹只剩下这颗宝石,”漠的语气平稳有力,“信不信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外人给予再多的帮助,如果你的内心不想获得改变,那也毫无用处。”

她转身背对李雨,眺望远处的昏暗天际:“我会建议你至少遵从你妹妹最后那句遗言:活着。活着不一定很好,但不活着一定糟糕透顶——尤其是无法改变当下的处境。”

漠漫步离开,留下李雨一个人站立在黑暗中。她慢慢摊开手心,看着手中破碎的灵魂宝石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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