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扬顿挫，反复交叠。

“今晚真是大成功啊！！”

五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又欢快的响声。

“我们以后也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吧？”

“那是当然啊。”

“先别说这些害羞的话了！来拍张照片吧！”

女人将手机举起，翻转相机镜头。

“三，二，一……茄子！”

相机的“咔嚓”声、酒杯的碰撞声、欢声、笑语全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段论谁听到都会露出笑容的前奏。

本以为这样欢快的前奏将会是一切美好的开端……

……

“这首歌不行。”

男人将手中的乐谱放下，摇了摇头。

“不行？为什么啊？”

“这样的音乐观众已经完全听腻了吧？我们这样一直一尘不变真的可以吗？”

“可是大家喜欢的不就是我们的——”

“上一个专辑的销量……你知道是多少吗？”

他打断了桌前的男人，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乐谱。

“销量……？为什么要在现在说这个？”

桌对面的男人愣了愣，随即撇开头露出稍微有些难堪的脸色地看向一旁。

这个问题一项格外敏感，是乐队的大家一直不愿意提及的内容。

窗外的雨格外的大，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嘈杂刺耳。

“如果再这样下去，等待我们的只有被淘汰一个下场。”

男人抬起头，看向桌对面的那个男人。

“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你不也一直都这样说的吗？”

桌对面的男人回过头，声音有些急促。

“总会有办法的？”

男人重复着这句话，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除了赚到钱还有别的办法吗？赚不到钱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对面的男人。

“你……”

桌对面的男人向后退了半步，眼中写满着困惑、难以置信。

“你这是什么眼神……？”

在注意到桌对面男人的眼神后，男人露出了短暂的迟疑，那双眼睛恢复神色的同时，他露出了有些困惑又有些迷茫的表情。

“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面对桌对面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十分陌生的男人。

“总有人要说的。”

男人苍白地笑了笑，试图缓和眼前紧张的气氛。

不过事与愿违，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能听到的只有窗外嘈杂的雨声。

“既然想要能赚钱的歌的话……那你就自己写吧。反正你自己也能行不是吗？”

良久，桌对面的男人用失望的眼神最后看了眼他，扭过头准备离开。

“别说的那轻松啊喂！！”

男人仿佛被那种眼神触动到了什么，情绪忽然变得异常激动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来，用力扫飞了桌上的乐谱。

伴随着散落一地的乐谱，窗外划过的闪电照亮了房间，接踵而至的是令嘈杂雨夜陷入沉默的响雷。

“你又懂些什么啊！？”

男人激动的伸出手，紧紧攥住了桌对面男人的衣领。

桌子因为碰撞朝左边歪了过去，桌脚与地板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桌对面的男人始终没有说话，就这样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领。

良久，男人恢复了平静，松开了双手，无力地瘫坐在了身后的座椅上。

“再见。”

桌对面的男人刘海散落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声音低沉嘶哑。

刘海下，他最后看了一眼男人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灰暗的房间里只留下男人一个人。

雨滴不断地撞击在窗户之上，发出了急促又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偶尔划过的闪电与沉闷的雷声，组成了这段主歌最主要的旋律。

男人缓缓坐了起来，捂着头，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矛盾、冲突、改变……

人生的主歌充斥着这些令人烦躁的元素。

……

“抱歉……”

女生提起吉他箱，低下头。

垂下的刘海盖住了她的眼眸，握住琴箱的右手攥得死死的。

她的话语轻得不能再轻了。

可是，就是这样轻盈的话语，却有着无法形容的沉重感。

久久，他什么也没能说出。

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女生轻轻叹了口气。

“再见了。”

最后说完这句话后，女生转身，离开了录音室。

望着女生的背影，男人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最后，伴随着木门被关上，男人的手缓缓垂下。

没有色彩的暗淡房间中，唯有他一人。

说是急转直下，其实也不算吧。

前面的所有铺垫就是为了迎接这一刻的到来。

作为导歌，主旋律是破碎和凋零。

……

“近日，BD娱乐发表了他们旗下的新星乐团【DontForget】的解散消息……”

黑暗房间里电视机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被晃的迫不得已睁开眼睛的男人咂了咂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有些粗暴地伸出手扫倒了桌上那一堆啤酒瓶。

“遥控器……遥控器……”

微弱的光线下，照出了他那双毫无神采的黑色眼眸。

在桌上找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电视机的遥控器。

用力摁下开关之后，电视机的光芒在瞬间消散。

随着一起消散的，还有那刺耳嘈杂的声音。

一切声响都消失之后，男人这才感到稍稍有些安心，重新躺倒在沙发之上，卷缩起身体。

空无一物的失败，潦草的句号，令人唏嘘的结局……

这令人感到窒息的副歌一点也不好听。

一点也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