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幸存者的情绪还算稳定。
9/60,今天是断粮的第二天。
内利斯悄悄来休息室找了我,想问问还有没有余留的食物。
我的答复是没有。
虽然一旁的茶几柜里,确实还有一包压缩干粮。
10/60,断粮的第三天。
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来过休息室,但我的统一回复都是没有食物。
他们把储藏室翻了个底朝天,坏消息是确实没吃的了。
好消息是抓到几只老鼠。
11/60,断粮的第四天。
我的压缩饼干也吃完了。
下午,6号房间爆发了一场争端,原因是一人偷藏的半根能量棒被发现了,最后其幸存者把那个想要抢东西的人给打了一顿,维护了正义。
12/60,断粮的第五天。
偷藏能量棒的人死了,半夜死的。
另外半夜还有人偷偷切掉了胖警卫的一只小腿,那尸体明明都发臭了。
白天拉肚子的人很多。
13/60,断粮的第六天。
有人晕倒了。
半夜有人袭击了内利斯夫妇,想要抢他们的孩子,我把那个人的手砍断了。
14/60,断粮的第七天。
体质远超常人的我,也感觉到了明显的虚弱。
偷藏能量棒的人尸体只剩下了身躯部分,四肢都没了。
15/80,断粮的第八天。
前几天晕到的人死了。
我意外在床底下找到一罐吃了一半的豆子罐头,总算填了一点肚子。
16/80,断粮的第九天。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从沙发上醒来,陈言听到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发现又是内利斯夫妇俩,和他们的孩子。
内利斯的胳膊受了伤,可能是因为某些冲突导致的,这几天幸存者之间的争端太频繁了,频繁得对大部分人来说都习以为常。
“陈,陈小姐......”内利斯将男孩儿推进门,“可不可以,帮我们照顾下哈鲁。”
哈鲁是孩子的名字。
虽然现在庇护所内还没发展到明目张胆杀人的地步,但说不准。
可能一切的爆发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人放下矜持的契机。
在这样的环境下,孩子就是最容易成为目标的弱势群体。
所以作为目前庇护所内威慑力最强的人,呆在自己身边确实是最安全的选择。
陈言没说什么,就当是默认了,前不久才从文明社会过来的她,对孩子有天然的怜悯之心。
至少目前还有。
内利斯夫妇再三告谢后,就离开了。
陈言重新坐回沙发上,摆弄警卫们留下的武器。
这个世界的枪,对比医疗上的黑科技来说,水平要一般很多。
整体的内部构造,她虽然不太了解,但是杀伤力和原世界的普通手枪没太大区别。
当然不排除仅仅是警卫的配枪太低端而已。
突然是想到了什么,她对着小男孩哈鲁问道:“喂,哈鲁,你见过天塌下来吗?”
哈鲁摇摇头。
也是,这么大的小屁孩,估计自打一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安菲尔德,也不可能有机会跑去地表。
她换了个角度又问:“那你知道什么是天塌下来吗?”
这回哈鲁没再摇头,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妈妈说过,这是创世神对我们的惩罚,让天塌下,让海淹没。”
这套说辞,估计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啥意思。
听到神这个词眼,陈言本能地有些反感,她最讨厌这些神神叨叨的解释了,眼见也问不出什么具体的答案,她便放弃了这个话题。
“姐姐你去过地表吗?”
哈鲁反而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陈言见状,点点头。
“妈妈说,地表有很高的土堆,有很多绿色的树和红色的花,还有蓝色的顶,是真的吗?”
果然,这个世界的地表,并不是一直都那样荒凉的,只是因为某些变故而导致的。
回想起地表那一望无际的灰白色沙土,陈言笑着回答:“是的,不过蓝色的不叫顶,叫天空。天空上还有白色的云,有时候还会下雨,下雨你知道吗,就是很多很多水,从天上掉下来。”
哈鲁越听越兴奋,情不自禁地抓住陈言的膝盖:“真的吗!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我也想去地表看一看!你能不能带我去?”
这个要求着实有点困难,现在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等以后有机会吧。”
哈鲁伸出手,勾着小拇指:“那我们拉个勾,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又陪着男孩聊了很多关于地表的话题,说得陈言都有些累了,期间两人的肚子还都时不时咕咕叫几声。
可惜再饿也只能忍着。
躺在沙发上,陈言突然感觉头顶的吊灯有一丝丝摇晃。
她坐起身,确实感到了轻微的震动感。
不至于吧,这么坚固的庇护所难道都要塌?她嘱咐哈鲁在沙发上坐好不要乱动,随后来到外面的走廊上。
感受到震感的也不止她一个,走廊上还有几个人也出来查看情况。
越靠近大门处位置,震感就越强烈,还伴随着一种奇特的金属摩擦声。
很快,庇护所的大门突然拱起,逐渐出现裂痕。
与此同时,巨大的机械噪声清晰入耳,一个足有三四米直径大小的钻头直接冲进了大厅内。
这什么玩意儿?超级无敌大钻头?
陈言看得是云里雾里的,但其他人却异常兴奋,他们显然认识这台机器。
钻头还在前进,几人都后退到一侧,好让其更加深入。
钻头后方连接着一台巨大的像是列车头一样载具,靠履带行驶,一看就是专门在地下开路用的。
那么姑且就把这玩意儿叫做钻头挖掘机吧,陈言内心默默吐槽道。
载具上跳下几个人,手持武器,不过看着没什么恶意,领头的是一名五十多的男人。
“你们就是安菲尔德所以的幸存者吗?”
是来救援的?
陈言对这些城市都不熟悉,她也不是本地人,默默退到后面,干脆让其他幸存者来交涉。
“我是塞维利亚城的勘探队队长,盖勒,我的队伍碰巧路过附近,发现安菲尔德的情况很不妙。”说到这个,这位老队长露出沉痛的表情,不太像是装的,“根据指引线找到了这出庇护所,你们还剩多少人?”
“外面情况怎么样?还有活人吗?”一名幸存者问道。
盖勒沉默许久,摇摇头。
“那我们的城市.....还有救吗?”人说到底还是恋家的,不到万不得已,总想留下来。
“不太行,整个地下空间全都垮塌了,基础设施基本上全部报废,我们在挖掘过程中找到不少食物,和一些还算保存完好的高精设备。”盖勒一五一十地回答,“这些,可能就是安菲尔德留给你们的最后遗产了。”
听到这个事实,幸存者们显得都很沮丧。
大部分人都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盖勒也安排手下,先给饥肠辘辘的幸存者们吃点东西再说。
看到全部的人数后,盖勒似乎有些为难:“我的勘探者只能承载最多六十人,我和我的队员一共是十个人,可能不能一次性把你们都带走。”
一次性这个词还是用得有些委婉了,根据陈言这几天从其他人那儿解到的,每座地下城市之间相隔最少几百公里,靠这种载具一边挖一边前进,速度肯定很慢,光是带着一批人抵达那什么塞维利亚城都够呛,别说再回来接第二波了。
留下来的人,基本上就被宣判了死刑。
盖勒的安排也很合理,先让女人和孩子上车,等到陈言他们全都进入载具后,还余下十多个位置。
一些年岁已大的老人主动放弃了离开,剩下的人干脆就由抽签决定。
这种靠运气的方法,就算有人不满,也没办法。
谁让你命中该绝呢。
最后,可以离开的五十个名额全部确定,盖勒也很人道主义地留下了一些食物,希望这些倒霉蛋们能多撑一天是一天吧。
“大......大人!她,她不是安菲尔德的居民,她是外来人。”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陈言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个指着自己发言的人。
内利斯。
“她......她还是杀人犯,她杀了八个,哦不,九个警卫,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陈言的目光越来越冰冷。
哈鲁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自己的母亲一把捂住嘴。
内利斯看向盖勒的眼神,写满了卑微与请求:“可以,可以换我的丈夫上来吗,我不能没有他,我的孩子也不能失去父亲。”
盖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其他所有人一句:“她说的是真的吗?”
来了,又来了,这种冰冷的,又畏惧,又庆幸的眼神。
出现在每一个上车的幸存者眼中。
“是的,是真的。”
“她还砍掉了那些警卫的头,就用她手上的那把刀。”
“我们确实都不认识她,她可能是外面的流浪者。”
有人发话后,跟着附和的人也越来越多。
陈言一直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内利斯,还有那几名端枪对准自己的泰勒手下,犹豫片刻后,还是默默地跳下载具。
就在内利斯的丈夫准备爬上去时,她突然开口道:“这新换的人选,为什么不抽签呢?剩下的人里,也有其他人的丈夫或者亲人朋友,对他们来说,也需要一个公平的机会,不是吗。”
这句话直接点醒了其他人,纷纷一拥而上,找盖勒求情。
而始作俑者内利斯,此时只敢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在其他人恶狠狠的目光下,一言不发。
当然,最后一名幸运儿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而在短短时间里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内利斯丈夫,眼神空洞地瘫坐在地上发呆。
钻头挖掘机再次发动引擎,在轰隆轰隆的爆鸣声中,缓缓退出了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