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顿住身形，眼神微凝。
指腹传来的细腻触感，令她油然生出某种异样的感觉，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挪开手，将其置于眼前，缓缓张开修长的五指，轻轻勾动纤细的指尖。
这爪子，白嫩得令人窒息。
不开玩笑，着实……令人窒息。
明钰的表情渐渐僵硬。
凝固的气氛里，无形的压抑感在蔓延。
愣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勉强定住心神，重新将目光转在眼前的女孩身上。
身体上毛病不是眼下能解决的麻烦，但与夜莺的沟通交流，是目前亟待处理的问题。
眼见这个女孩闷着一直不说话，表情也不大对劲，明钰怀疑对方很可能被刺激到了，以至于生理心理都出现了异常。
联想到夜莺可能经历的折磨、可能遭受的虐待，明钰油然生出几分愧疚。
她蹲下身，柔和了面色，轻声道：
“你好，小夜莺，我是明钰，是你的父亲，维克托.劳伦斯的朋友。”
“维克托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他在临走前，委托我照顾你……”
空灵的嗓音如同百灵啼鸣，全然不见一丝往日雄风，只剩些令人害臊的柔婉。
明钰的话音越来越弱，面色也逐渐变得怪异。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着的异样情绪，脸色勉强恢复如初。
然而，当眼神对上夜莺的失去高光的瞳孔，明钰略微怔住，心中忽地一跳。
这般模样，似乎在某个家伙身上见过……
她毫无征兆地抬起手，指尖瞬间贴近女孩细密纤长的睫毛，定格在瞳孔前半寸处。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都会因此而产生眨眼反射，瞳孔会本能地扩张，眼皮也会下意识闭合。
可夜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明钰稍稍眯起眼。
维克托就曾发生过类似的状况，与夜莺此刻的状态一般无二。
难道说，这种情况还能遗传吗？
明钰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只能凭经验做出初步的分析与判断。
若她所料不差，夜莺可能会暂时失明一段时间，也可能……就这么一直失明下去。
明钰阖上双眼，心中思绪纷乱。
事实未必就如她推测的那般，也许是什么别的小问题……
得找个时间带她去做个全身检查。
明钰打量着夜莺的小脸，缓缓伸出手，试探着捋了捋女孩的灿金发丝。
指尖刚一触碰发丝，她便注意到夜莺瞳孔一颤，身子往角落缩了缩，却自觉退无可退，便将眼帘垂的更低了。
明钰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女孩依然保持着沉默，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
“咕噜噜……”
奇妙的动静从夜莺腹中传开。
明钰古怪地挑了挑眉，收回手，视线下移，落到夜莺双手捂着的小腹上。
看来是肚子饿了。
虽然还不清楚夜莺的详细过往，但根据米莎一家满不在乎的态度，她大致有了猜测，心中的愈发怜惜。
想来也是。
出海的猎人十有八九都回不来，这已经算是法洛斯市民的共识。
大家都知道海兽猎人待遇好，但猎人们需要服从协会安排，完成指定的狩猎或巡逻任务，时常会与来自深海的怪物打照面。
处理可能会对法洛斯堡垒产生威胁的变异海兽，保护堡垒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海兽猎人的职责。
维克托为此献出了生命。
而米莎一家赌对了维克托的殒命，却没料到明钰的归来。夜莺的孤女身份，注定了将来大概率她会在社会的底层艰难挣扎。
如果未成年人失去了监护人，那么他们就会被送往孤儿院，由永恒教会负责抚养、教育，直到年满十五，而后由政府强制分配工作岗位。
没有亲人照拂的孤儿，是名副其实的耗材，也是驱动这座堡垒继续航行的燃料。
言归正传。
维克托不希望女儿走自己的老路，便恳求明钰收养自己的女儿，成为女儿的监护人。
应允了老伙计的请求后，明钰也是下定了决心，打算为小夜莺的成长保驾护航。
而现在，小夜莺肚子饿了。
明钰浅浅勾唇，抬手想要揉一揉女孩的脑袋，但想到她对环境的焦躁不安，以及对自己的防备与警戒，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她只是轻声询问道：
“小夜莺，饿了吗？”
“……”
“晚上想吃什么？”
“……”
“等着，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说完，明钰扶着膝盖直起身，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然而，中途走到客厅时，她突然停住脚步。
因为出一次任务需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冰箱早在离开之前就清空了，回来之后也没来得及购置新的食材。
家里现在就剩几盒速食方便面与自热米饭能果腹。
小夜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肯定不能给她吃这种东西。
看来，需要出去一趟。
明钰一边考虑着今晚的伙食，一边转进盥洗室，站定在洗漱台前，想看看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镜中，乌黑的短发被及腰的银白取代，墨色的眼瞳为夺目的朱红所浸染。健壮的身材已然一去不返，纤细的靓影好似弱柳扶风。
“……”
哪儿来的女人？
明钰与镜中人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
她有些懵了。
赤红如血的瞳孔微微颤栗，泛白的指骨死死地扣在盥洗台的边缘。
恍惚之中，明钰悄然屏住呼吸，缓慢地伸手向下摸索，朝着某片不可名状的区域探去。
……
昏黄的路灯下。
明钰走出物资补给站，提着两大袋低氧密封好的食材，沿着来时的路，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赶。
无论走到哪，她都会受到路人的注目礼，回头率堪称百分之百，窃窃私语的动静或多或少地落进了她的耳中。
“哟，哪来的漂亮妹妹？住在附近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如果住在附近，肯定是刚搬来的……这么养眼的小姐姐，若是见过，我肯定会有印象。”
“敢去要个联系方式吗？”
“走走走，一起上。”
“……”
第一次接受这种待遇，明钰的脸色异常难看，各种搭讪都被冷冷地回绝了。
对于职业猎人来说，两袋东西的重量不足为道。比起身体上的劳累，心理上的负担更让她疲惫。
长教训了。
下一次出门必须做足准备，遮好脸，以免撞见这些糟心事。
或许是基因病的缘故，她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失去了陪伴身边多年的珍视之物。
回到家中，想到屋子里的女孩，明钰压下胸中的郁闷，揉了揉面颊，脸上重新挂起微笑。
办法总比困难多。
明天就带着小夜莺，一起去基因诊所看看情况。
至于现在……
“西红柿炒鸡蛋，是做甜的呢，还是做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