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学生公寓很少见有这样简陋、闷燥的,窗门紧闭、帘布遮挡,除了必要的家具以外,没有任何个性的摆件。
唯一可以确定他入替者性别的只有耳鬓间垂下的云瀑墨发,还有前襟撑起睡衣的重物坠感——这是一个身材绝极好的女人。
“你是……谁?”恍惚、惊讶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脆生生的好听。
何方没有回答身体的原主人,用尽全力翻了个身,如果不是如过电一般的酥麻感,他几乎以为这是植物人的身体。
在他五岁失去双亲以后,就带着妹妹被家族抱养——并非善心大发,而是这个世界存在着怪异,他们需要忠诚的战士去用生命报答养恩。
但是他的生命是无限的,因为他脑中有一个系统。
【系统】:第一次随机入替开始,附身对象为:兰圃,附身满八小时后备用生命+1,当前备用生命为:0
【提示】:入替对象的情绪波动越大、感情越是浓烈,蕴养速度越快,储备生命效率越高
嘭!身体重重落在地上,可何方感知中疼痛似乎都变的微弱起来了——不对劲,他用力一挥手打翻了床边的垃圾桶,咕噜噜滚出来的药瓶让他眯起了眼睛。
安眠药,新开封的,大量服用。
“很疼啊,能听见我说话吗?要不要……去医院?”女人小声地在脑海中说道,言语中似乎有些愧疚。
入替开始就不能中断,何方无论如何也不愿被困死在这个自杀的女人身体里,何况他认识这个女人——兰圃,同校的学姐。
勉强从床头勾过来了手机,锁屏上还有几十条消息,虚着眼睛操作,居然还是老式手机,只能密码解锁:“快点,密码告诉我。”
“啊!?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女人惊喜地应道,可一见上面的消息,顿时有些慌张,支支吾吾了一会才报出密码。
急救电话拨了一半,消息又弹出来一条:“我就在说好的酒店等你,小兰你来不来你自己看着办,考虑一下你的学业、事业。”
“别看了!别看了,妖怪先生,我们去医院吧,快点去洗胃……”脑中的女声带着一丝哀求,吵的人心烦——自己什么时候成妖怪了?
何方呵了一声。
兰圃学姐,比自己大两届的声乐系才女,她喜欢在晨间运动,然后顺路到后山开嗓,莺啭的歌喉不但证明了她的潜力,也给自己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今天帮你一次,何方在舌尖上狠狠咬了一口,让恍惚旋转的世界定了定型,独身公寓不大,蹒跚爬出几步到了洗手间。
落地镜前,兰圃第一次看见了自己被“妖怪”附身后的全貌,长发及腰、冷艳卓绰,睡裙勾勒出纤细匀称的完美曲线,只是布料在后腰前襟处绷得格外艰难。
这些她早已经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她不懂得运用自己的美貌,也不会长袖善舞为自己谋取好处,天赐的礼物反而成为了他人恶念的根源。
正是熟悉,所以她将目光放在眼睛,和怯弱、仓皇的自己不同,妖怪先生的眼睛像刀一样精准高效,极快地审视,然后专注于一件事。
纤美的手指探入两瓣灰败的唇瓣中,随即毫不留情地捅向深处,在黏腻性感的舌肉腮膜鼓动中,发出痛苦地干呕。
兰圃心尖有些懵懂的惧怕和热意,请妖怪小心一点保护自己嗓子的话到了嘴边收住了。
歌唱是她的梦想,但事到如今她连生命都弃如敝履,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抢救自己生命的人保护自己不要的身体?
“为什么要自杀?”何方反反复复喝水然后催吐了半天,才觉得晕眩感稍稍褪下,起身冷冷地问道,捏着手机指着对面油腻恶心的消息。
“就因为这个?”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兰圃在脑海中嘟囔着应道:“我只是……一时想不开。”
强占自己身体的妖怪质问犹如一把重锤,狠狠挥向困住自己的囚笼,砸开几道缝隙让人惊骇,但是也终于能呼吸到一点空气,得到片刻喘息。
何方扫了眼消息列表,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大都是公事,倒是邮箱爆满了,打开一看,来自不同人的语言暴力几乎爆满,附件中不乏恐吓的照片。
“她们……都欺负我。”大概是终于有人可以说说话了,也或许是救了一命让她敞开心扉,往日冷艳的学姐委屈巴巴地说着。
何方微微蹙眉,翻开了通话记录,寥寥几个电话,最近的一个就是今晚接到的,一串乱码,散发着不祥的意味。
他找到其中备注为妈妈的那个,上一次通话在半年前,持续只有几十秒。
回拨过去,十多秒后才被接起,对面是个女声,懒洋洋道:“您是哪位?”
何方沉默了一会,才沙哑着声:“是我,兰圃,你的女儿。”
“没钱了?你以前不是说奖学金很多吗?怎么快就没了?”对面讥讽刻薄的话如泄洪的闸,才开了一个口,何方就挂断了电话。
嘟嘟囔囔的学姐没了声音,过了半响,才轻轻说道:“爸爸走后,她早就不管我了。”
一个长相脱俗,天赋绝佳,但是又不懂得拉帮结派,没有人站台助威的女人,想要深入声乐领域这趟浑水。
何方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那双漂亮的褐色大眼睛,“兰圃你能被那些家伙逼死,现在不怕我这个妖怪?”
“大概是因为妖怪先生没有恶意吧?”
兰圃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吐字清晰、尾音婉转,局促地解释也让人如沐春风:“那种感觉很奇怪,但是我清楚地感知到,您现在在可怜我。”
“话说,您是妖怪吗?就像今晚给我打电话的神秘人。”
她的声音中带着如释重负的解脱,如果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么压力自然就落不到自己身上,她太累了。
“你的身体可是被我夺走了。”何方拖着虚弱的身体,旁若无人地翻着兰圃的衣柜,“就一点不着急?说不定我是会干坏事的。”
“能不能别……”兰圃低声下气地求道,旋即气鼓鼓地说:“吓唬我,我能感觉到您的善意,和那通充满恶意嘲笑我的电话不一样。”
大概是谁打给学姐的恐吓电话彻底击碎了她的心理防线,选择了一死了之。
何方等待着眩晕的感觉消退,不乏捉弄的意味道:“我可是幽灵,你既然放弃了生命,我又恰好占为己有,我要去干你宁死都不愿意干的事情去。”
“什么……啊?”兰圃惴惴不安地问。
何方指了指手机,那个油腻的账号又发来了消息:“今晚我给小兰你最后一个机会,乖乖听话,我就保证让你的作品通过,上全院校赛的荧幕。”
“当然是赴约了。”镜子中的美人,冷酷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