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师尊林不改在落尘山岔路口分别之后,姜薇去了一趟洗尘院找陈书画。在她看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妻离子丧……这些词,用在陈书画身上很合适。所以,陈书画虽然有着不低的修为,有着漫长的生命,但依然很可怜。如今又来到了物非人非的老家,举目无亲,鳏寡孤惸,何等悲凉。

好歹夫妻一场,偶尔过来看看,聊表关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姜薇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善良了。

“书画?在不在?”转了一圈儿,不见陈书画的踪影,姜薇喊了一声。

“在。”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姜薇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屋顶。雪很大,有些碍眼,但还是看到了坐在屋顶上的陈书画。他穿了一袭白衣,竟是与这雪景融为一体。“你爬屋顶上干啥去了?”

“欣赏雪景。”

姜薇招手,“快下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陈书画飘然而下。

两人进了屋避着风雪。

姜薇从储物戒指里取出自己炼制的飞剑,显摆道:“看!我炼的!”

陈书画低头看看那飞剑,眼神里闪过一抹嫌弃之色。再看姜薇一副得意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不怎么样。”

“啧,你是高手,眼界高,当然不觉得怎么样。”姜薇倒是会自我安慰。她挥舞了一下飞剑,说道:“以我的修为和炼器经验来算,已经很好了。”

“行吧。你觉得好就行。”陈书画没兴趣跟一个孩子拌嘴。

“确实很好了。”姜薇说道:“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呀,有进步,就是很好呀。”

陈书画笑着点头。

“你在这住的可还习惯?”

“挺好。”

“无聊的话,可以去凌云城转转。”

“嗯。”

“实在是清闲的话,还可以跟掌门要一处山头,搞搞种植养殖什么的。”姜薇说道:“反正尘宗的山头很多,闲着也是闲着。”

“考虑考虑。”

“忽然想起来罗芸师姐说要搞养殖来着,不知道咋样了,也一直没去看看。”

“呵……”

聊了一阵儿,姜薇看了看外面的大雪,说道:“这要下到什么时候呀。”

“后天吧。”陈书画说道:“除非有高手在附近打斗,影响了气流变化。”看一眼姜薇一直在手中把玩的飞剑,陈书画忽然想起一事:“我送你的横笛,还在吗?”

“在的。”姜薇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东西……”收了飞剑,取出横笛,问:“是不是传闻中的‘刹那’?”

“不是。”

“我说嘛,真要是那么好的东西,你也不会舍得送我。”

陈书画打趣道:“这话说的,怎么着咱们也是夫妻一场,就算是‘刹那’,送你又何妨。”

“说的倒是好听。”姜薇并不当真,笑一声,又认真的问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呀?就在这里‘了此残生’吗?”

“没办法。”陈书画知道姜薇在说笑,也玩味的回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投奔妻子,又能怎么办?”

“谁是你的妻子呀!”

“你啊,咱们又没有离。”

“啊?离了吧?”姜薇有些困惑,时间过去太久,她有点儿记不清了。

“没有。”陈书画回答的很肯定。“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这横笛,也算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了。”

姜薇翻了翻白眼,打量着陈书画,说道:“感觉你……有点儿……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陈书画一愣,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不自觉的攥了一下拳头,低声说道:“女子不是都喜欢油嘴滑舌的男子吗?不然……多无趣啊。”

姜薇明显察觉到陈书画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怨气十足啊。

联想起他跟他的前妻反目成仇的事情,不难揣测出两人间一波三折的感情故事,其中肯定还有个插足的第三者。

而且,那个第三者,应该还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甚至,所谓“无趣”,应该指的是陈书画。

妻子移情别恋了吗?

感觉陈书画更可怜了。

“唉。”姜薇叹一口气,想了想,劝慰道:“没事儿多出去转转,别一个人憋着。”

陈书画随意的应了一声,敛去了油滑,又变得沉稳安静下来。注意到姜薇舔了一下嘴唇,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姜薇。

一般的清茶,味道跟楚云澜那里喝的茶,差远了。

房间外,大雪纷飞中。

尘宗掌门李通,拂尘院掌院,红尘院掌院林不改,三人俱是一脸错愕。他们结伴而来,是有事情找陈书画。并且早在陈书画说“夫妻一场”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雪中了。

见林不改要进屋,李通连忙拉住了她,微微摇头,然后带着两人瞬移而去——陈书画身份超然,虽然他跟姜薇的关系有违人伦,但是……还是要从长计议,不可冲动!

房间里,陈书画的修为已经跌落至金丹,自然是不可能察觉到三人来过。他看着捧着茶杯喝茶的姜薇,想起了两人在画外苍穹里的简单生活。微微一笑,说道:“你那位前夫,不错。”

“哪个前夫?”

“叫周云泽的。”

“呃。”

“后来我又去了一回那里,想救你出来的。”陈书画说道:“我的‘太极’,被周云泽收去了。”

姜薇笑道:“哦。还知道回来救我,算你还有点儿良心。”至于周云泽的状况,她并不关心——当然,如果周云泽不幸亡故,毕竟夫妻一场,大概也会有些难过吧。

陈书画也跟着笑笑,又沉默下来。

片刻,姜薇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好好修炼,然后……飞升仙界。”陈书画说道。

姜薇皱眉,沉默了一会儿,说:“带着怨气活着,不好吧?”

“不甘心啊。”

“可是,不值得。”

陈书画自嘲的笑,“这世间,又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一切尽是浮云,一切都不值得。可若是把一切都视为不值得,那活着又是否值得?”

“这……你……呃……算了。”姜薇觉得陈书画还是油嘴滑舌一些比较好,可这话,又不敢说出口,怕伤了陈书画那苍老的脆弱的心。“说起来,你真名叫什么呀?”

“陈书画。”

“好吧。”姜薇苦笑,又问:“那‘太极’是你的呀?”

“算是吧。”

“很厉害的法宝,差点儿把我给困住了。”

陈书画品出了姜薇话里炫耀的意思,笑了笑,说道:“你若安心在画外苍穹里等我,也不会遇险了。”

姜薇翻翻白眼,想说“太极也不过如此”之类,抬眼却看到了陈书画鬓角的两根华发。她有些意外,以前陈书画有白发吗?他变老了吗?视线不自觉的又看向陈书画的脸。

陈书画狐疑的迎着姜薇的视线。

忽然,陈书画皱眉,提醒道:“你流鼻血了。”

姜薇愣了一下,这才感觉到鼻下温热,抬手抹了一下,还真是鼻血。

这个……

怎么瞅着陈书画还流鼻血了?

“咳,我……嗯,熬夜太多,上火了。呵呵呵……走了走了,这么大雪,不知道灵植会不会被压坏了,我得去看看。”姜薇面红耳赤的说罢,快速起身,捂着鼻子一溜烟儿的跑了。

半道上,姜薇又感觉到小腹处越来越热。

这感觉……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迅速回到天午峰的家中,盘腿坐下,开始运气修炼。不过一个多时辰的修炼,修为竟然有了快速的提升。

终于不再是“刚刚筑基”,而变成了实打实的筑基初期!

姜薇兴奋的两眼放光。

她捏着下巴,沉吟良久,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自己如今是女儿身,所以对男子很感兴趣,所以看到陈书画,才会流鼻血,更会如同吃了欲仙丹一般兴起?!

又想到自己竟然盯着陈书画流了鼻血……

太丢人了!

对着一个男子流鼻血!

简直是……

荡!妇!呀!

不,自己是他的妻子,就算是对他有想法,也不理亏啊!夫妻嘛,本该坦诚相见的!流点儿鼻血,又有什么好丢人的嘛。别说这样了,就算是那样了……

嘶……

不对!

之前在楚家的时候,小腹内一直温热舒坦,离开之后,感觉更明显了——这种异常,说明了什么?难道是楚云澜给的茶有问题?

不可能!

姜薇很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可笑。

楚云澜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下那种药啊,她那样的大家闺秀,想要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岂会看上我这种“娘娘腔”呢?

但是,好像就是在喝过了那茶水之后,才会感觉小腹温热的。可又没有理由啊!楚云澜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药呢?退一步,就算是她下了药,又为什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非要在看到陈书画之后,才发作?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对陈书画有不轨的企图呀?再退一步,就算是自己对陈书画有邪念,也不该反应那么强烈吧?还是说,自己一直没有正视本心——其实自己是个荡.妇,却又不自知?

姜薇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乱。

她觉得还是被楚云澜下药的可能性更大——虽然看似很不合理。

回想起楚云澜一次次的让自己喝那种很贵的茶,姜薇猜测可能因为自己曾经长期服用欲仙丹,并且常常把自己炼制的丹药当做零食来吃,所以对类似丹药有很大的抵抗力,所以楚云澜下的药,效果不明显,甚至没有明显效果。

直到遇到了陈书画?

陈书画是否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好说啊。

所以,不能绝对排除自己对陈书画有想法的可能。

要不……

求证一下?

如果面对陈书画,就会起兴的话——比如去偷看他洗澡……岂不是可以省了很多丹药?每天盯着他修炼就够了!

姜薇两眼放光。

她觉得这个主意……真是烂透了!就奇怪了!怎么就想到了去偷看陈书画洗澡呢?简直是疯了!有什么好看的嘛!他有的,自己也有过!

抬手拍了一下脑瓜子,姜薇丧气的躺在床上,望着屋顶,苦着小脸儿犯愁——忽然,她又坐了起来。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变身的后遗症?因为没有了男子的身体,所以特别怀念?所以……

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所以,目前,可以大胆假设出三件事:第一,自己可能被楚云澜下药了;第二,自己可能是个荡.妇却不知足;第三,变身后遗症!

然后,姜薇又觉得除了第一件,剩下的两件,都有点儿过于大胆了。甚至第一件,也大胆的够呛。

……

下午的时候,掌门李通来洗尘院找陈书画。

客套两句,喝了杯茶,李通把话题引入正轨:“前辈,这两日里,咱们这儿当会有喜事。”

“哦?”

“凌云城张氏药材铺子的掌柜,有个女儿,名叫小翠的,看上了姜薇。”李通笑呵呵的说道:“不改看过那小翠了,觉得不错,是一桩好姻缘。”

陈书画久不问世事,只当李通这是随口闲聊的话题,没想太多。“这一桩姻缘啊……一般吧。” 想到姜薇以女儿身,娶一个女子为妻,陈书画就忍不住想笑。他虽然不明白姜薇为何由男子变成了女子,但确定姜薇现在是女子。至于为何平胸——陈书画猜测当与姜薇胸口的法宝有关。“我觉得……那小翠不合适。”好歹夫妻一场,陈书画决定帮姜薇一下。他相信姜薇不会想跟小翠成亲的。

李通笑了笑,心中暗骂:你当然会觉得不合适!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可碍于辈分,这话又骂不出口。想了想,李通口中说道:“男大当婚,姜薇资质有限,还是早些成亲的好。”

陈书画犹豫着没有说话。

他是想帮姜薇的,可自己不过是尘宗的“客人”,总不好真拿自己当尘宗老祖。尘宗内部的事情,实在是不好多问。想了想,陈书画说道:“这事儿,我不便过问。嗯……你们问问姜薇吧。她若是喜欢……当然最好。”

李通又想骂人了。

把要不要跟人成亲的难题推给少不更事的姜薇,这个陈书画,毫无担当!当真不是个东西!

他讪讪一笑,起身告辞,道:“忽然想到还有件事情要办,告辞。”

离开洗尘院,李通找到大长老和林不改,说道:“我看他也没有明确的强烈表示反对,或只不过是跟姜薇玩玩而已。唉,依我看,不改你赶紧准备礼物,去张家提亲吧。免得……”想到陈书画那玩味的表情,李通恨声道:“免得姜薇那孩子用情太深!”

“下午提亲吗?不合规矩啊。”大长老说道。

林不改却是个不拘小节的,想到姜薇被陈书画摧残的画面,就急切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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