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不要烦我的,更不要碰我。”女孩先开口道,语气冰冷。
青年咽了咽口水,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故作轻松道:“美女挺有个性啊,有话好好说嘛,我也只是想交个朋友。”说着便想用手拨开剪刀。
“别动!”
谁知女孩抵的更紧了,他吓得立刻举起双手。刀尖从下颚移动到喉结处,划出了一道淡红的印痕。
徐后先甚至觉得下一秒就会看到鲜血从刀尖渗出。
这时青年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孩不是在开玩笑,这是碰到硬茬了。不禁冷汗直冒,胸口因剧烈的呼吸而起伏。
——真会出人命的吧??
徐后先想不了这么多了,直接冲上去大喊一声:“喂!你小子!”
二人均被这一声给吸引,看向他,那女孩的第一反应竟是将手缩了回去,剪刀在那一瞬间远离了脖子。
徐后先眼疾手快,一把揪过男人,将他推在地上。
“臭小子总算让我逮到了吧!欠我的钱怎么说?还不还?!”
然后多少带点私仇地踢了他两脚。
那男的早被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只是蜷缩在地上呻吟。
徐后先偷瞄了一眼女孩,她仍是坐在地上,神情冷漠地看着二人。
于是他又踢了这家伙一脚,喊道:“赶快滚回去拿钱!再不还,看我怎么办了你!”
社会青年一听到“滚”字,如蒙大赦,慌忙起身,狼狈逃走,一次头也没回。
“呼……”刚演完一场戏的徐后先长吁一口气,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你看看,现在的人,欠钱不还,还想着泡妞,哎。”这句话是刻意说给身后的女孩听的。
当他转过身时,却看到了一把迅速逼近的剪刀。
这回换成他举起手,整个人僵住,刀尖与下巴几乎就要接触。
“你是谁?”女孩大概比他矮一个头,抬头与他讲话时却丝毫不怵。
“我、我、我是债主啊……他欠我钱。”
“我不喜欢别人说谎。”这会刀尖彻底抵到下巴了,冰冷的触感先一步渗入肌肤。
想想也是,自己刚才就在不远处放音乐扰民,女孩不可能不注意到。更何况哪有债主会轻易放走欠钱的人呢?
徐后先也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话:“刚才看你拿剪刀对着他,像是要见血的样子,我过来解围的……”
“所以你和他是一伙的了?”剪刀抵得更深了,他极力将头高高昂起。
徐后先赶忙辩解:“谁和他一伙的啊!他刚刚还把我朋友打了呢。一开始是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我才过来的!不要不识好人心啊!”
“你担心我?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担心我?”
“什么为什么啊!我看见了,我担心,所以我上了,就这样。”
“我不相信没有理由的情感。”
——这女孩在说什么啊?
徐后先觉得话题引向了奇怪的地方。
“喂,徐后先,刚刚打得好啊,《热血高校》似得,没想到你战斗力这么强。”吴本此时不解风情地走了过来,却发现僵持的二人:“我靠,你们现在是在演《剪刀手爱德华》吗?”
女孩瞥了一眼吴本,又看看徐后先。突然把剪刀收了起来,然后捡起地上的书,默默走了。
徐后先呆呆地望着女孩走远。吴本站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
“这妹子什么情况啊?长得还挺好看的。”
“我不知道,”徐后先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只晓得,自己刚刚捡回一条命。”
***
之后的几天里,徐后先不断回想起那位剪刀少女。
当时情形紧张,他只顾着回答那个女孩的诘问,祈求脱身。如今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回忆,他首先回想起了她的柔弱面孔,尤其是那双如蒙雾气的神秘双眼,看上去很是悲伤,却自有一股魅力隐含其中,而与那柔弱容貌并不相称的凛冽气质,则将这种魅力封上一层寒冷的冰,让人捉摸不透。更让他费解的是,虽然她动不动就拿剪刀对着人,但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什么,如果真想伤人,她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刀尖离开那个社会青年,也不会什么都不说就放过自己。她的行为中充满了矛盾,拿剪刀对人更像是这种矛盾心理的具象化。
要说徐后先也是想象能力丰富,明明与这女孩只有一面之缘,却已经想出这么多一面之词了。他认真思考了几天,有时感觉像是摸到了什么门路,但很快又迷失在思维的迷宫之中,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只是看这个女孩漂亮,给她开脱而已。但是有一点他能确认:
她是一个谜,一个危险的谜。
所幸也就遇到过这么一次,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徐后先决定抛之脑后。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缘分已如蛛丝般牵起,他越想逃离,便陷入这蛛网中越深。
***
“我靠,人也太多了吧……”
吴本和徐后先两人站在大教室后面,看着前面乌泱泱的一片人,已经一个空位都没有了。不少人跟他们一样,站在旁边,茫然地看着喧闹的教室。
“平时这门课一半人都坐不满,上堂课说下次要点名,全都来了。”
心理学通识课,最好修学分的一门公共选修课,老师管得松,考核也只需要交一篇课堂论文,所以一直很热门。但大家报归报,真正来上课的很少,反正最后交篇论文完事。学校估计也想到了,压根没准备能容纳所有学生的教室。
平时两人都是卡点到,坐在最后一排摸摸鱼就混过去了,谁知这次连座位都找不到。
吴本看了看四周,一甩手,说道:“算球,回去了。连座位都没有还上个毛。”
“这次可要点名,你平时分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我又没希望拿奖学金。给我及格就OK。先后,走。”
“我都上了大半学期了,可不想因为这次不在就扣分,那之前上的课不都成大冤种了。”
“及时止损知道吗。我可不管你了,先回宿舍咯。”
吴本真就走了,留下徐后先一人。
就在他犹豫是站着听还是到隔壁借张板凳来时,忽然发现教室中段的窗户大开,被风撩起的窗帘似一只指引的手臂,指向了旁边的空位。立即快步坐了上上去。
“呼,运气真好。”
刚刚找了两圈都没找到位置,结果空位就像地里的蘑菇凭一样空冒出来了。徐后先颇为幸灾乐祸地四处张望,想看看还有哪些认识的人没找到座位。
然后他就发现之前的那位剪刀少女就坐在旁边。
——完蛋。
徐后先猛地将头撇向一边,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祈祷这姑娘别发现自己。
结果她真就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徐后先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那目光像两根冰冷的针直戳脖颈。
——我是不是该起身离开?但又不太礼貌。
曾有一次他坐在一个女孩旁边,结果那女孩起身就走,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他颇能共情这种尴尬。
——但她又真的想我坐在旁边吗?又或者是无所谓?
他强迫自己转过头观察一眼女孩的反应,却发现女孩早就不盯着自己了,脖颈触如针扎般的触感瞬间消散。
此时她正用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转着铅笔,望向讲台,等待开课。
她的打扮还是和上次见到时那样,单马尾,淡黄碎花长裙,脸上似是未施粉黛。
这次靠得更近了,他甚至观察到了她眼角的那一颗泪痣,与柔弱可怜的面容相得益彰。他不禁看得有些入迷。
这时女孩转动眼珠,与他对视了一眼。
他赶忙移开眼神。
——被发现我在看她了,这下想不打招呼都不行了。
无论这个奇怪的女孩对自己想法如何,徐后先决定都以平常心应对。
“嗨,又见面了,真巧哈……”
女孩又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正当徐后先开始汗流浃背时,她才不清不楚地回了一声:
“嗯。”
也、也算是打过招呼了吧。徐后先继续说道:“我叫徐后先。中文系的,文科男,哈……”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既然刚才都打过招呼了,她反应又这么冷淡,似乎没必要再自我介绍了。而且介绍的信息太多了,会不会让她联想到上次那个轻浮的社会青年。
然而女孩接下来又没有任何回应,留下徐后先一个人在那儿尴尬。
正好老师开始讲课,徐后先也只能先把注意力集中回课堂。
“心理侧写,又叫心理画像。是一种通过分析个体的行为方式来推断其心理状态的方法,从而可以分析出个人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等信息。”
在上课时,徐后先注意到旁边的女孩居然又拿出剪刀了,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喂喂喂谁会闲的没事玩剪刀啊,老师你干脆来给我旁边这位做个心理侧写吧,什么毛病啊。
徐后先担忧地盯着不断转动开合的剪刀,生怕那刀尖会再次对向自己。
“像福尔摩斯所用的推理就会涉及到这种方式。而美剧《lie to me》的主角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文艺作品对这方面的作用肯定会有夸大,而且心理侧写不只是能运用到犯罪推理中。在生活中,它也是……”
这位老师讲课还算有趣,并不是无情的PPT朗读器,然而四节漫长的马拉松式课堂总是会让人觉得疲累。大多数学生只是为了混个学分,也不是真的感兴趣,所以开小差、溜号就是理所当然的了。老师估计也觉得累人,最后两节课干脆放了两集《lie to me》来水课时。
剧情很精彩,徐后先逐渐沉浸在光影世界中,忘记了身边的威胁。所以当某个冷冷的东西碰到手时,他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你的名字,写下来。”女孩将自己的笔塞到了他手里,还撕了张便签给他。
徐后先没搞懂什么情况,只好乖乖写下自己名字。
女孩拿过来,一边看一边低声将他的名字念了出来。
“徐 后 先。”
徐后先还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认真地念他的名字。
女孩盯着这个名字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撕下一张便条,写下了三个字,给了徐后先。
“郑沁心。”她开口道。
便条上也是写着这三个字。
——这是她的名字吗?现在才自我介绍,延迟有多大啊……
徐后先发现郑沁心又在盯着自己,不禁有些慌乱。他将便条认真叠好,放进了口袋。
郑沁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她、她笑了?
徐后先并不确定,这抹笑若有若无,淡得像一缕青烟,稍纵即逝。
然后她也不理会他了,将便条收起来后,继续看着美剧。
徐后先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
两集美剧结束,距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老师开始做总结性发言。
“好的,相信大家对心理侧写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这时老师突发奇想,突然说道,“离下课还有一点时间,各位同学何不实践一下?给自己身旁的人做个心理侧写?顺便增进一下同学情嘛,好吧,开始吧。”
老师一拍手,教室瞬间沸腾起来,很多人真的开始给对方做起心里画像。当然,也是因为绝大多数坐在一起的人都认识,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好玩,借着心理侧写开对方的玩笑。
对徐后先来说可不是这样了。
——给她做心理侧写?真的假的??
他转头,对上了郑沁心那雾一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