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刺耳的引擎声，又一架运输机甲的直升机呼啸而过，军方正在紧锣密鼓的部署机甲部队，原本平静的局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然而，被端上桌的咖啡却在朴素但不失典雅的客厅中冒着热气，微笑先生注视着白衣仙子为自己送上的咖啡，面具上的笑容似乎消失了一瞬。

“我不喜欢咖啡，它太苦了。”微笑先生说，“糖类会促进多巴胺分泌，而多巴胺会带来快乐。”

“沉浸于多巴胺的快乐中，那不过是肤浅的表象罢了，”夏梦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如果那种被神经递质堆砌起来的快感也能被称之为快乐的话，身为微笑先生的你是不是有点太肤浅了？”

“你居然说我肤浅，真有意思。”

“彼此彼此，”夏梦瑶放下茶杯，“微笑先生，我认识你的创造者，我们算是同事，都在同一个网络小说平台上连载自己的作品，她是个积极向上的女孩子，总是幻想着要让每个人露出笑容。不过，我这样生活在阴沟中的老鼠最多只是从她身上蹭点阳光而已，对于早就看透了这个肮脏世界的我，真的写不出那种积极向上的作品。”

“原来如此，”微笑先生手指交叉，“这就是敢把我放进来的理由吗？你觉得自己是创造主的朋友，我就会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去伤害你？”

“不，”夏梦瑶摇了摇头，“我早就脱离了那种傻白甜的年龄，变成了自私又阴险的大人。微笑先生，你是小白创造出来的完美的自己。在这个恶臭的世界，她一直试图帮助身边的人，让他们露出微笑，但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现实可不像小说中那样美好，你帮助过的人会对你心怀感激。那些拿了小白好处的人在背后说她是个傻子，真好骗。而她吸血鬼一样的父母和弟弟只会撕咬她的血肉，将她拖进深渊。如今，她死了，终于如愿以偿的离开了这个肮脏的世界，但是你却从书中跑了过来，难道你还想给她带来微笑？”

一阵沉默，微笑先生的笑容只是凝滞，却并未消失。

“给世界带来微笑，是我的使命，”微笑先生幽幽开口，“如果这个世界夺走了我的创造主的微笑，我会让它血流成河，看着它在火中燃烧。”

“所以，你不打算继续为这个世界带来微笑了吗？”

“是的，”微笑先生靠在了沙发上，“因为它不值得。”

夏梦瑶没有听懂微笑先生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是这并不会干扰她的计划，但是她还是想跟微笑先生谈谈，因为它是小白最喜欢的角色，她把所有的人性和光都给了它，希望它能够为书中的世界带去欢声笑语。可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腐烂的残骸，一堆燃烧过后的灰烬。

这残酷的现实令她悲痛，也使她下定了决心。

“楚妖妖逃走了，”微笑先生的声音冰冷如霜，“而你将成为把她找出来的诱饵。”

“哦，所以你打算把我也变成你的化外分身？”

“不，我会让你成为等待骑士前来拯救的公主，”微笑先生说，“我会给你打造一个纯金的笼子，把你挂在最高的塔楼上，等着她自投罗网。”

“这是个好主意，而且成功率很高。”夏梦瑶说，“微笑先生，我真的不想毁了你，因为你是小白的心血，你是她的光。但是，我对现在的你太失望了，所以我对小说里的人物设定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更改，确保能够击败你。”

听到这个“坏消息”，微笑先生却冷笑出声。对它来说，冷笑也是笑，所以没关系。

“不要以为随便在小说里加几行字就能让角色变强，”微笑先生说，“你肯定不知道还有个叫‘认同度’的规则吧？角色之所以能够被具象化，甚至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他们本身就是无数读者精神力所凝聚出来的，他们存在于这些读者的认知中。如果你想改变设定，就只能改变读者的认知，如果他们对你更改的设定不认同或者干脆不知道，你的角色不会有任何改变。”

“感谢你的解释说明，”夏梦瑶微微一笑，“不过微笑先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这些都是跟你绑定的系统告诉你的吧？将这些底层逻辑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微笑先生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现在那个叫系统的东西正在我的脑子里骂街，说我是个叛徒，说我不该告诉你一切，说我不识好歹。”

“所以，你准备好赴死了吗？”

“赴死？”

微笑先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它望向自己正在分解成光粒子的双手，面具后的双眼微微睁大。

“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给你的化外分身加了个时间限制，”夏梦瑶打开蟹黄包APP，“不要小看白小小的读者们啊，我只是在主页上发了个关于化外分身的设定分析贴，短短一个小时就有200万浏览量，下面的回复和讨论更是突破10万条！这还不算小白的粉丝群和应援会BBS的转发，现在所有喜欢《让世界充满微笑》这本书的读者都在讨论这个话题。”她几乎把手机怼在了对方的脸上，“微笑先生，你的创造主是个非常伟大的人，她用自己的故事温暖了无数在社会底层的粪坑中沉沦的人，她通过你这个角色把自己的光分给了每一个读者，拯救了很多万念俱灰的灵魂。而你，她的微笑先生，却背叛了她的理想与信念，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的背叛者打着她的旗号为非作歹！给我回去书中好好反省吧！”

“啊哈哈哈，”微笑先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这才是你的计划吗？夏梦瑶没想到你更改的不是楚妖妖的设定，而是我的设定。好吧……我承认我太小看人类了，小看了他们心中的善良。也许这个世界还不是完全不可救药。”

“你错了！”夏梦瑶打断了它，“这个世界早就无可救药，但是你没资格否定那些为别人提灯的圣者！”她沉声道，“银雪，送客！”

银发白衣的仙子来到了正在消散的微笑先生面前，她一把抓住了它的领子，将被附身的那个男人从它逐渐消散的化外分身中拽了出来，然后一把丢出了门外。

夏梦瑶转身打开了电视，注视着新闻频道最新的现场直播。只见在海边的防波堤上，微笑先生手持拐杖，单手扶着礼帽，摆出战斗的架势。而在他的对面，伤痕累累的楚妖妖拄着锈剑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周围的化外分身纷纷变成正常人，然后噼里啪啦倒了一地，这些人似乎失去了意识，很多人甚至出现了轻微的脱水症状。

唯一站着的，只剩下微笑先生的本体。

“MD，被你打的好惨，”楚妖妖吐掉嘴里的血，“你这人对小孩难道没有一点爱心吗？”

“毕竟这是跟系统的交易，”微笑先生说，“只要你死了，系统就会复活我的创造主。”

“域外天魔的鬼话你也信？”楚妖妖叹息，“我听说它们入侵了很多小世界，有的小世界直接被毁灭，最后所有人都归于虚无。”

“抱歉，即使只有1%的机会我也要试试。”

“我看你只是为了发泄你的愤怒吧，”楚妖妖握住了剑柄，“果然，不斩了你，老子道心不稳。”

红色的光芒粉碎了剑刃上的锈迹，火焰从楚妖妖的右眼中冒了出来，在海风中飘荡。她挽了个剑花，将锐利的剑锋指向微笑先生。

“敢不敢接我渡劫期的全力一击？”

“呵呵呵，”微笑先生手扶礼帽，“这就是你最强的杀招吗？你的这把剑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一阵玄而又玄的空间波动在他掌心展开，燃烧着赤色灵光的红色剑刃从虚空中升起，楚妖妖惊讶的睁大了眼眸，另一把诛仙剑出现在了微笑先生手中，它的右眼也燃起了赤色的火焰，学着她的样子架起了剑。

“这是我的能力‘梦幻投影’，”微笑先生说，“它可以复制我所认知的任何东西，从枪械到机甲再到你的神剑，而且这个复制是完美复制，不会有任何瑕疵。”

“啊，你盗版我的剑！”

“可以这么说吧，”微笑先生挽了个剑花，“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杀不了你吗？”

下一瞬间，两道磅礴的剑意撞在了一起，强大的冲击波瞬间粉碎了海堤，楚妖妖被打飞出去，小小的身体在海面上打着水漂，她在浪花尽头稳住身形，可是微笑先生的剑已经到了近前。

“请你赴死。”

“切！我才不会死！”

剑锋擦过楚妖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她踩着海浪旋转身体，使出诛仙剑诀第二式，猩红的剑刃化为万道剑光瞬间笼罩了微笑先生，但却被它横扫一剑全部击碎。磅礴的剑意撞在楚妖妖的剑上，再一次将她击飞，重重的撞在了外海的人工岛上，腾起一片烟尘。

咳咳咳——！

楚妖妖一边咳嗽一边从沙土中爬了出来，她一身狼狈，身上的宗门弟子服也变得破破烂烂，她望着自己手中的断剑，深深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我的剑……断了。”

“因为你早就偏离了自己的设定，你是个存在瑕疵的角色，并不会被所有读者认同。”微笑先生顿了顿，“用你们修仙界的话来说，你失去了道心。”

漂浮在空中的微笑先生回答了她的疑问，楚妖妖抬起头来看着他身后汇聚成漩涡的磅礴剑意，不禁露出自嘲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