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安然在跟别人聊天吗?”

视线从屏幕当中的聊天框与26键输入法键盘上移开,白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几步外的单杠移动至离她仅不到一米的秋千旁。

“吓我一跳……”

“噗,不会是网上认识的新朋友吧,就跟我之前认识若云那样,算了,毕竟这可是安姐的隐私,我也不该瞎打听,见谅见谅。”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秋千上,自顾自轻轻晃了起来。

按照常理,难道不应该是由自己坐上去,再由他推动的么,至少很多小说里的情节都是这样,不过自己倒也没有兴趣,随他去好了。

“这个人,你认识吗?”

本就无聊的安然从刚才起就没打算再做些什么,独自缩在离他不远的跷跷板下端,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手机屏幕中的女孩照片放大并递了过去。

从那也许称得上简陋的秋千上下来不必费什么功夫,白帆没有接过手机,而是半蹲下身,脑袋往屏幕的方向凑了凑,像是在仔细辨认照片中的画面,又像是在假装认真地查看。

“看照片,不是看我。”

在留意到他并没有给出肯定或者其它什么答复后,安然只好重新站起来,把手机从他眼前挪开。

“感觉好像见过,也有可能是错觉,毕竟世界那么大,就连像长得像安然你的人,我小时候也见过几次呢,不过这女孩长得还挺好看的来着,网友?”

“姑且算是。”

自己也真是的,干嘛没事问他这个,明知道像安屿这种人,就算跟他有过接触,依照那轻率下潜藏着的谨慎,大概率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头稍微有点晕,可能是蹲太久了,与此同时,从未有过的一小股困意逐渐袭来。

她打了个哈欠,虽然午休的习惯是从高中后才开始养成的,但也不是每天都有午睡机会,就比如现在。

“那个……白帆,你有类似这样的照片吗?”

“啥?自拍?”

“就是……差不多,有我在里面的那种……”

真笨,这女孩强势的性格不应该会驱使着她问出这种话,可自己还是擅自用另外一种方式开口了。

听到她的话,白帆显得有些迷惑,但还是掏出手机,同一时间给出了回应。

“这个嘛,我找找……按理说应该是有几张的,可我有的话,你的手机里也应该会存着才对。”

照片被女孩亲手清除一事,目测看来,白帆应该是不知情的,安然也不打算全盘脱出,只是贴在单杠一侧,静静地等着。

“喏,完工,给安然你发过去了。”

手机在同一时间发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滴”声,她来不及细想,只期望照片中的自己能带出一些目前对她而言仍是未知的信息。

话说自这样做是否真的有意义,还是和刚才一样,和从下午和白帆单独出来起,就开始执行的各类无意义事项一样。

然而,还未等她点进窗口,来自安屿的由一条消息把她的思路彻底打散。

「怎么不理人家捏,难道是在约会嘛?和谁呢?我好像知道了喔,那还真是打扰到了呢~」

真烦人,难道自己就不能有其它更重要的事去做么,每次都跟逗着玩儿似的,干脆哪天把她从联系人栏目里删掉算了。

不过这都只是一时生气的想法,安然划掉消息栏中碍眼的红色气泡,点进白帆所指向的私人聊天室,呈现在眼前的,是以前从未有过记忆的照片。

自己,不,应该是这女孩跟他的合照。

地点是哪里,身后的瓷砖墙壁与半敞开的窗户能够告知大脑,这是一个类似学校的地方。

不对,背景恐怕就是学校吧,而且还是自己初中时待过的虹西第二初级中学。

与她一同出镜的自然不可能是别人,白帆和现在相比更青涩些的面容出现在照片的偏右上方,女孩的位置稍靠左,二人的服饰统一,都只是初中时期的校服,这也印证了刚才的推测。

少女垂下的黑色长发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出淡淡的棕色光泽,和现在不同,照片当中,女孩的发丝几乎快要抵达腰间,仿佛有着另一种别样的美。

而比起这个,其实还有一点是安然难以不去在意的。

女孩在笑。

或者说,照片中,女孩脸上洋溢着的活泼与清纯,笑靥如花的模样与如今的自己判若两人。

奇怪的是,从拍摄角度上看,这张照片的拍摄者并非白帆,而是女孩自己。

“怎么样,收到了没,话说安姐突然想要这个干嘛。”

“之前不小心……删掉了,就当留个纪念好了。”

这是实话,至于后者,那不过是临时组织的语言。

“喔?想要纪念的话现在再拍一张不就行了吗?还是说,安然更喜欢初中时的自己,好吧,应该不可能,拍这玩意儿的时候你可说过,只是拍着玩儿玩儿,没有其它意思的说。”

“这样啊,我可能不记……”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她临时收住了嘴,一直称自己“不记得”或是“忘了”实在是很难不令人产生怀疑,还是换种话术吧。

“那就再拍一张好了。”

结果说出来的话还不如不说,这下倒好,更难以收场了。

这种事以前当然也有,不过大都以三人为展开,现在何汐不在,自己又变成了这副模样,一时竟有些难以适应。

“咔嚓。”

安然不觉得这种行为能代表什么,在模仿刚才那张照片中女孩的拍摄手法后,一张如它一样普通的照片静静躺在手机相册里,成为那块如被刻意抹去般的一片空白里唯一一张图片。

不能算作有意义的事,但也……还行。

回到家的具体时间,是五点还是五点半,安然没有留意,她只记得天空已经染上了些墨色,夜幕还未完全降临,气温的下降速度比预料中要快上许多。

那以后的她又做了些什么,无非是从一个话题扯向另一个话题,从同学到成绩,从话剧到社团,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聊。

先前的提问有了延续,从少年口中冒出的犹如过去已经听过的话,虽陌生,可还是有种即视感。

“喜欢”的定义是什么,安然突然有点儿好奇这个,因为按照白帆那时的话,他大概早就发现了那种可能性,而且还从容给出了回答。

“安然果然还是想问这个啊,她之前也找过我几回,什么样的心情我大概也能理解。”

“理解?”

“其实这个问题,我嘛,喜欢……什么的,以前从来没有过,现在的话……应该也差不多,这样说,可能解释不了安然你的疑问,说了等同于没说,不过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于是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话题带有割裂地转向下午,上午与更早之前的排练。

自己之前有过此类经验,白帆是这么说的,安然将后背惬意地贴在书桌前的椅背上,等待面前那台白色笔记本电脑开机的同时,努力回想着更多。

“那没关系,尽量去融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就好了嘛,就比如我,虽然现在只是旁白,但初中那会儿的表现,安姐该不会忘了吧。”

“不过我现在也有顺带记记其他人的台词就是了,就比如男主的戏份,现在随便考我一句,试试呗,如果答不上来,安然下星期的午餐费可以找我全部报销喔~”

卧室漆黑大半,源自电脑的亮光使得坐在桌前的少女脸色比先前还要白嫩许多,但她一定是不知情的,只是将深邃的目光投向眼前的15.6英寸屏幕,手指则在它自带的键盘上不停跃动。

为什么自己突然会有想要将今日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的冲动,严格而言,这应该叫做日记。

日记,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可是抽屉里的确有本日记,但设置的密码,安然迄今为止仍没有想起来,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可哪怕某天真的记起密码,是否要去翻看这女孩的过去,她不清楚。

她是她,我是我,这是过去的判断;我就是她,这是两个月以来结合大大小小事件得出的暂时结论;她就是我,这和上一条看似一致,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是自己要扮演她,还是她本应照着自己的行为模式生活,而自己为什么不像前段时间一样把二者归类,如今又重新回到了自我审视中。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脑子最后还不是一片空白。

那就加快打字速度,写完这什么日记,再抽时间探究那些游离于物质之外的东西。

房间依旧为黑色所笼罩,她知道,只要起身几步将卧室的灯打开,仅由电脑屏幕构成的微弱光芒就可以被白如昼的亮光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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