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烟雾渐渐升腾起来，菩萨的金身隐没其中，他虔诚地跪坐在灰色的蒲团上，把白净的雪狮子放在穿着黑色长裤的膝腿上。
殿内光照并不充足，与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昏暗阴凉，深沉的阴影密布在殿内每个角落，仅有的一些阳光通过木窗格子之间的空隙洒下几道圆柱形的光，漂浮着的微小灰尘在光柱里反反复复。
江澄双手合十，墨色的眼瞳光洁如镜，燃香顶端的光焰在他的眼里映出一点橙黄，像夕阳把最后余晖洒落在无际的海平面。
就在这时，本该许愿的他忽然想起来家里的小老太太。
她本来是信佛的，每年都要带着家里人去寺庙祈福，后面因为教会每周送几个鸡蛋，转而便信奉起了耶稣基督，每天抱着本圣经，口中唤起了“哈利路亚”与“上帝保佑”。
其实对普通人来说，佛与耶稣并无怎样的区别吧？
他抛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向着佛像祈祷，愿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都能平平安安，最后再希望如果佛祖大人能够显灵，就让那只女鬼不要再缠上他了。
事了，他抱起乖乖躺在他膝腿上的雪狮子，雪狮子伸出湿润的粉舌轻轻舔舐他的手掌，如同一根惊鸿白羽轻飘飘地拂过手心，神情讨好，任由他重新抱回怀里。
“知林姐，该你了。”他低声道。
“…”
过了一小会，叶知林像是从发呆中缓过神来，拿江澄分给她的香引燃，捋着熨烫鎏金云纹的马面裙跪坐在蒲团上。
素白的面颊细腻如玉，在暗沉的房间内更加显得莹白，她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想法。
“好了。”一阵带着凉意的风拂过，叶知林优雅地起身，静静地看着江澄。
“左右两侧有四大天王要拜，后面还有韦陀。”
叶知林跟着江澄的步伐，同他一起拜完了四大天王，两人一起往这座大殿的更深处去。
越深入光线就越来越暗，鞋子触碰石砖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无声的大殿内格外清晰。
身后传来沁人心脾的清香，仿佛两人贴得极近，纷杂的念头如同春天旷野里的杂草一般不可遏制地滋生。
“咕噜…”
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明显的吞咽声。
浓墨的黑暗下，两侧的墙壁发出惨淡的光，侧目看去，是用青金石粉末之类的颜料画下的壁画，内容是一些佛门的典故，像是在隐喻着什么东西。
两人最后停在一座泥塑雕像前，这是这座大殿最后的佛像，拜完它，天王殿的所有菩萨就算是全部搞定，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静谧的黑暗里，佛像前燃烧着的朱红色香烛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明明殿内几乎无风，但那暗哑的烛火却摇曳不定。
血红的烛泪源源不断地从香烛长长的棒身一路滑下，最终淤积在盛放香烛的铜色盘子里，形成各种光怪陆离的模样。
烛光照亮的一小块地方有两个蒲团，江澄随便挑了个近的跪坐下去，叶知林则是选了另一个蒲团。
两个蒲团靠得极近，他们能够听到彼此清晰的呼吸声，黑暗中，有一道呼吸声由悠扬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东西。
江澄扭头看去，香烛红艳的烛光照在叶知林细腻如美玉般的脸庞，给她绝美的面部染上了一层妖冶，在漆黑的大殿中，莫名的摄人心魄。
摇了摇头，把雪狮子放在腿上，它发出奇怪的咕噜声。
闭上双眼，双手和十，许下相同的愿望。
“阿澄…”
在暗淡寂寥的殿内，忽然传出一道极细微的声音。
知林姐在叫我的名字吗？他心生疑惑，这道声音太小，明明刚刚听到过，现在却忍不住怀疑那是幻听。
“阿澄…”
又响起来了，像是有个人隔着山和海声嘶竭底地大喊，耳边似乎是蒙上了一层纱，一切都带着朦胧的失真。
他许完愿睁开眼想要看个究竟，转头看去，叶知林纹丝不动地坐在他旁边，眼眸微阖，红唇紧闭，只是那暗哑的烛光衬托得其越发妖异。
收回目光，他才刚把头转回来，那道声音又响起了，似乎是大了一些。
“阿澄…”
躺在他膝上的雪狮子突然“喵”的一声，站直了身体，漂亮的异色瞳看着叶知林的方向。
“阿澄…”
“阿澄…”
“…”
声音的频率越来越快，音量也大起来了，像是早晨在寺庙外听到和尚在薄霭里敲钟。
面对这种诡异的场景，他的内心不由得生出对未知存在的恐惧之情，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探出手掌想要抓着叶知林的手逃离这里。
“喵！”一声尖锐的猫叫声划破了殿内的寂静，雪狮子跳下他的膝腿，以只看得见残影的速度冲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迫切的样子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东西。
“别乱跑…”
他这边还没拉上叶知林的手，雪狮子已经消失得没影了，心中焦虑万分之际，不由得喊出声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掌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他感觉上面的温度滚烫，像是被火山喷发的岩浆裹住，炽热的高温似乎要灼透他的掌心。
他下意识想要缩手，却没想那只与他相握的手掌力道沛然，死死地卡住他。
条件反射般望过去，竟然是叶知林！
“知林姐，你——”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叶知林早已扑了上来，明灭的烛火在她漆黑的眼底凝聚成荧惑的红光，神情之中尽是陌生的疯狂。
“阿澄…”
被压之下，他的背部重重地砸在殿内的石砖地板上，一片火辣辣的生疼。
腿部还靠在柔软的蒲团上，叶知林跨坐在他的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张绝色的脸蛋在红光的照耀下美艳得不可方物。
“阿澄…和我在一起…”
金色的发簪砸落在他身旁的石板地面上，她痴迷地呼唤着，青丝如瀑般垂下，死死地按住身下男人的双手，俯下高贵的身子。
“知林姐你怎么了？快停下！”
眼看着女人美玉般无瑕的脸蛋贴得越来越近，他焦急地大喊。
一切都迟了。
灼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脸上，似乎要烧穿他的肌肤。
一片火热的柔软贴上了他的唇，让他误以为触碰到了柔软的棉花糖，可后面贝齿啃咬着他的唇，像是饥渴的野兽撕咬猎物。
最后是一只细腻软滑的东西，在他牙关紧闭之下似乎找不到路，无奈地放弃，转而湿湿地滑过他嘴唇，在他的白净的脸颊、脖颈和锁骨上留下湿答答暧昧的痕迹。
“阿澄…和我永远在一起…”
女人发出魅惑的鼻音，像伊甸园的毒蛇诱惑夏娃吃下那颗苹果。
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大殿内此起彼伏，烛火烧得更暗了，在不知何处起的风里摇曳着生灭。
墨色的影子映照在地板上，彼此纠缠折磨，不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