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是被嘴里的动物吵醒的,浑身仿佛被千万只马蜂攻击的他只有这嘴中的舌头保持着那一丝触感。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小的动物压在舌头上,按压点频繁的变换,似乎还有触须碰触到了他的口腔。

“妈……妈,芙薇尔,老师你们在哪…我要回家…”这是安心里想的第一句话。几个月前,他还在星辰国的皇家院落里和他们玩耍,而现在他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嘴里的小动物似乎发现脚下的是个活物,立刻跑了出去。安这才看到是一只蟑螂。清醒了半分…

周围近乎漆黑,大理石地板上湿湿滑滑的似乎长满了苔藓。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和某种肉类食物腐败的气味混着下水道带来的阴潮水汽直扑面门。如果安吃过东西,他一定会立刻吐出来,可他没有,讨厌而又陌生的饥饿与口渴如同两个恶魔不断在他的胃里和嘴腔作恶。

一个恶魔在他胃里用钝刀搜刮着那仅剩的油水,而另一个恶魔则不断的在他口腔中挤毛巾一样紧出那仅有的水分。

随着意识的不断清醒,他对自己身体的感观就越发绝望。双唇干裂,右眼似乎早已化脓,肚子上一道巨大的手术刀口如同巨型蜈蚣一样撕裂着他的肚皮,后背的几个洞口仿佛有什么小东西在蠕动一般磨蹭着他的血肉,深入骨髓。听母亲说死人身上会有小虫子,应该就是这个。

“我,我要死了吗?”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个噩梦。当梦醒时,他能看到妹妹安佐佐用新从老师那学的魔法叫他起床;哥哥晨辉早就一边在院里等着老师的上课,一边继续着那本《帝国维罗斯王后手记》的修改校订;母亲正准备着美味的早餐;而芙薇尔正偷偷跑了出来,在院里等着他…

然而绝望的疼痛感告诉他,这一切一切就是真的。教廷冲入了皇宫,抓住了他和母亲,而他的哥哥,他的妹妹都是国王也是自己姨父的孩子,只能无力的看着他和母亲被押送离开。

安知道他们的眼神,那是复仇的眼神。

“希望,希望你们能一直记得我…”

不对,似乎还忘记了什么。他似乎还不想死,好像总有着什么东西告诉他,他要活下去。疼痛感也似乎使他越来越清晰,告诉他,他不能死。

是什么呢?

什么呢?

……

“你说过,要陪我去看看贝斯雪山,你父亲战斗的地方。在父亲的墓碑前,向我求婚对吗?安。”

“当然。”

……

是芙薇尔!我还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心中的怪物仿佛有什么咆哮出来一样,疯狂的告诉他,你要逃离这个地方,你一定要活着出来,你一定要带她去贝斯雪山!一定!

安顿时清醒了起来,他张开大口舔食着地面的青苔,带着泥沙和不知名腐肉的东西进入口中,仅有的那点污水顿时润湿了他的口腔,没有咀嚼,他直接咽了下去。

苦涩的砂粒竟有些甜味。安知道那是希望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他甚至都挥舞不了他的双手,不能站起来好好看看这个地方。

又一只蟑螂进入了他的口中。

凭借本能,他一口咬了下去。蟑螂的肢体因身体的破裂而来回舞动,在这个猎物口中做着凭借他本能所能做到的最大求生。安又一口彻底咬断了蟑螂的身体,可蟑螂并没有死,它的前足似乎在疯狂的在他的口腔里找寻着出口。

看来蟑螂和他一样,不安于这将要死去的宿命啊。

可惜,我比你更加强大,也更不想死!

口中的昆虫变成了碎片,伴随着里面的些许汁水咽进了口中。本来蟑螂恶心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早已不复存在,转而代之的是食物二字。

可是,这些还不够,仅有的能量仿佛更加刺激起他本就因过度饥饿而快要萎缩的器官,本就隐约的饥饿与幻觉更加真实。

突然,他听到了前方的有什么活物的摩擦声。

“沙沙…沙沙”物体移动的很慢,很慢。安甚至不能扭头看看这物体的全貌。

随着声音的变大,他知道这活物把他当成了能量,它想要吃掉他。

渐渐地,安左眼缝隙中一个没了双脚,双手爬行的人形渐渐明了,可是这人形的双目早已没了眼瞳,狗头的形状的大嘴张开,似乎朝安大腿而去。

要活下去…

这是安的大脑在极度缺乏能量下所能给予身体唯一传达下去的指令。

在安眼里,这并不是猎人,这是一个猎物。他用尽仅剩的力量抬起上半身,凭借压力压向了这人形。人形走向这里时已经拼尽了力气,只是求生的本能再告诉它,它要吃掉眼前的尸体。

安直接压倒了这人形,可人形怪物也在这时一口咬住了安的大腿。他感受不到丝毫疼痛,这几天非人的折磨早已经令他忘却了没有疼痛的感觉,但他能迅速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流失。

他的唯一能当做武器的牙齿正好对准了怪物的肚子,一口咬了下去。顿时鲜血冲进了他的口腔,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美味,干渴的舌头如同沙漠中快要渴死的鱼进入绿洲一般充满了活力。

就这样,两个人形扭曲在一起,各自享受这久违的“食物”。这是比拼对生命的渴望,更是比拼两人近乎原始的本能。

不,这些还不够!安凭借本能用舌头在在这烂肉中不断翻滚,碰到了一个富有弹性的线状物。 他一口咬断,大量的鲜血如同无上的美食一般充斥着口腔。

“咕噜咕噜…”

他拼命的,吃下去,左眼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不清了物体。而嘴巴舌头则凭借最本能的触觉搜寻着他能接触到的一切能够咀嚼下咽的物体。

渐渐地,那只锁在安大腿的怪物嘴松了下去。

也许一天,又也许两天的时间下。安面前出现了一具白骨。

此时安终于站了起来,眼前的空间也渐渐明晰。这是一个巨大潮湿的暗牢,圆形的四周一只只黑色的看不清的怪物畏缩在角落。仅从黑影上看去,他们有的浑身长满了尖刺,有的咕噜噜的头上留下了粘液,落在地上,冒出一个个气泡,有的张开了巨大的大嘴,有的似是不同怪物拼接而成。

有些黑影隐约地还能看到它们正在进食的样子。

没人知道这群怪物活了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几个时辰。但不可例外的是这群怪物一定拥有存活在这牢中的恐怖实力。

在这里,吃掉或者被吃掉,就这么简单。

“吃掉你们,活下来,然后逃跑。”这是安的大脑里不断重复并唯一能强调的东西。

而在这暗无天日,不见阳光的大牢外,无数神圣骑士把手的骑士殿旁,那位隐藏在全身衣物之下的助手,望着监视魔法石呈现的画面,手上的板中正记录着什么。

“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助手的声音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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