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城孤儿院,即情报部门总部,食堂之内,鼬鼠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呼出一口无奈的气息,眼神略有些失落。
“呵,你口味什么时候变叼了?记得你来这里之前,为了填饱肚子,可是什么东西都吃得下的,院长收留你时,你可是还在高塔城街上舔别人掉落的面包屑吃呢。”
鼬鼠的导师,一旁的刺猬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瞅女孩,语气颇带股嘲弄意味。而被提及自己过去为填饱肚子做出的丢人举动,鼬鼠顿时涨红小脸。
不过女孩仍努力辩解:“我倒也不是有什么不满足的,只是……只是想起咱们去清尘领的时候……”
“哦?怎么扯到清尘领去了?”刺猬闻言愣了一下,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而提到清尘领,鼬鼠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忽地挂上一副回味的神情,眼神中带上一些痴迷,舌头则不自觉地舔拭了一下嘴角流出的唾液,仿佛陷入了某种快乐的回忆。
“喂,什么表情啊你这是?”虽然刺猬与鼬鼠已经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但他有时候还真捉摸不透眼前女孩的心思。
“记得咱们被派往在清尘领执行任务时,曾经在林子里捉到两只野兔。你把大的留给我,烤着吃,那味道,至今都——”
“哟,刺猬老哥,看不出来你还挺懂得谦让啊,把大的留给女孩吃,自己啃小的那头……”鼬鼠还没有多说几句,与她坐在同一张桌子的几个孩子便望向刺猬,调侃道。
“别打断我说话。”还不等刺猬回怼,鼬鼠便用不善的目光瞪了几名孩子一眼,然后将双手叠在身前,继续以一种回味的神色叙述,“啊,那味道,至今回想起都让我流口水……”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这段经历确实值得回味,但我亲爱的小鼬鼠啊,你能不能先把桌上的口水给擦干净?”
刺猬无语地望着一脸贪吃相的女孩,眼里尽显无奈。
“唉,可惜了,咱们就只捉到过一次兔子……其他时候,都得采野果充饥,或者啃包里又干又硬的干粮。要是能再尝一次肉的鲜味儿就好了……”
鼬鼠完全没有理会刺猬,而是继续自顾自说道,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
“再尝一次,我看你巴不得天天吃,你这贪婪的小老鼠——”
刺猬正想教育鼬鼠几句,结果话说到一半,不知哪桌有人小声喊了句“院长来了”,在场孩子们顿时一怔。方才还回味无穷的鼬鼠立马将滴在桌上的口水擦掉,然而拿起勺子规规矩矩地吃起粥来。
而刺猬闻言顿时闭嘴,转向自己的碗,至于刚才起哄的几个孩子则立刻安静,刚才还有些喧闹的食堂顿时鸦雀无声。
以鼬鼠为首的孩子们纷纷低着头,目光盯着碗里的粥米,但眼角却瞥向食堂入口处。
而很快,一声正装的黑发少年泽里恩便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扫过用餐的孩子们,然后叹息一声:
“反应速度还是不够快,需要多加练习。”
说完,泽里恩来到食堂的最中间,清了清嗓子,示意所有人都看向他。
院长今天身着正装啊……
望着准备训话的黑发少年,鼬鼠心里暗想。根据她的印象,院长对穿搭并不怎么讲究,孩子们甚至会私下调侃“院长今天穿得可真随便”。
而今天,作为这家孤儿院、爱兰王国情报机构头子的泽里恩却身着正装,鼬鼠预感今天必有重大活动。
有重大活动……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改善伙食了?
鼬鼠心里想到,并期盼着美梦成真。
“被叫到的,在食堂出口等着。”泽里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一份名单,开始念上面的代号。名单很长,并且鼬鼠和刺猬都在上面。
被叫到的孩子,都规规矩矩地前往指定位置站好,待泽里恩念完,收起名单后,跟在黑发少年后面前往孤儿院的大厅。
“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有秘密任务吧?”鼬鼠有些疑惑,泽里恩对要做什么事情只字未提,只叫他们乖乖跟着,难道是要指派那种非常重要的秘密任务?
想到此,鼬鼠脸上忽然洋溢起兴奋与期待。
清尘领的侦察任务实在太无聊了,一点乐趣也没有,鼬鼠期盼更刺激的冒险。当然,若干年后当鼬鼠回想起自己今日的想法时,只会觉得这时的自己是何等得幼稚可笑。
“嘘,别说话。”刺猬则一脸严肃,他也有类似的想法,只不过同鼬鼠的满心期待不同,刺猬对此可是忧心忡忡。
“进来吧,按照上次的队形站好。”
将大厅的门推开,泽里恩让孩子们进去,并按上次——也就是在离开高塔城、前往清尘领前的那一次集合站好。
被叫到的人……都是被派往清尘领执行过任务的孩子……
刺猬很快反应过来,他扫过按原来队形排列的孩子们,回忆起上一次在此集合时,正是院长给他们派发侦察任务的时刻。
“院长,这里有空缺。”
“院长,这里也有。”
一些按上次队形排列站位的孩子们很快发现自己身前、身旁或者身后有空缺,于是向泽里恩报告。
“把空缺留着。”黑发少年稍愣一下,随即无奈摇头,吩咐道。
少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人啊……
看着队里肉眼可见的空缺,刺猬感到心中酸痛感愈演愈烈。
“都站直了,还有,记住我平时交给你们的礼仪。”泽里恩语气神情此刻变得肃穆,在见到孩子们都站直后,转向大厅的另一扇门,深吸一口气,而后高声道,
“恭迎神圣爱兰女王,芙德薇娅三世陛下到来!”
而在泽里恩话语刚落之际,其面向的大门被推开,两名身着戎装的一男一女两名护卫率先入场,把守在门的左右侧。
而后,一名身着深蓝色华丽衣裙、头顶冠冕的金发女人走了进来,身旁紧跟着一名同样身着戎装的暗红长发女孩,其身后,还跟着多人:
其中包括一名长相粗野的壮汉,一名全身被重甲包裹的骑士,一名体格略显瘦弱的年轻人,以及一位手持长矛的年轻男子。
“女王陛下?她是……女王?!”包括刺猬和鼬鼠在内的孩子们顿时惊愕在原地,纷纷向入场的弗蕾娅投去不敢置信的目光。
但在孩子们为此惊讶不已时,泽里恩却回头瞪了前排的孩子们一眼,示意他们照自己刚才的话语重复一遍。
“恭迎……圣女王前来!”
“欢迎女王陛下光临!”
“女王……女王万岁!”
由于事先完全没有准备,更别说排练,孩子们的喊声那叫一个杂乱,且几乎没有喊对了的,而他们鞠躬的姿势也是局促而僵硬,显得无比滑稽。这让泽里恩有些尴尬,也令弗蕾娅忍俊不禁。
“都别客气了,这里不是高塔城王宫,不必这么拘束。”弗蕾娅扫视了大厅里的孩子们,摆摆手,笑着说道。
而待孩子们安静,弗蕾娅又以温和的语气继续:
“此次能顺利从清尘领返回,除了将士们的拼死血战,也少不了各位的功劳。但考虑到各位从事部门的隐秘性,无法公开见面,因而今日我亲自前来,感谢各位的贡献与牺牲。”
弗蕾娅说着微鞠一躬,语气颇为诚挚。
这并非作秀,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以赫瑞斯为首的指挥官们的出色指挥和以弗里希为首的战士们的壮烈牺牲固然重要,但泽里恩手下情报部门发挥的作用也极为关键。
如果不是部署在清尘领的情报部门人员及时向弗蕾娅提供帝国军队的动向,弗蕾娅能否安然抵达圣山城都是一个未知数。
同时,她也得知此次加冕行动,情报部门也付出了很大牺牲,有四分之一的孩子永远留在了清尘领的土地上。因此主动亲身前往高塔城孤儿院,也就是情报部门的总部,当面感激和赏赐这些小英雄们。
“现在,我会让我的近卫骑士们为你们授勋,同时,所有前往清尘领的人,将得到应有的奖赏。”
弗蕾娅随即转向身旁的近卫骑士们吩咐一番,而除乔娜之外的近卫骑士们纷纷拿出盛放勋章的盒子,为孩子们授勋。
女王陛下……好漂亮啊!
正当其他孩子们为弗蕾娅的表彰而受宠若惊时,鼬鼠却在望着弗蕾娅的脸庞出神,心中感叹女王陛下的美颜,同时期盼自己长大后能否和她一样美丽。
“刺猬,鼬鼠,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鼬鼠正感叹着弗蕾娅的容貌呢,不料泽里恩却走到了她跟前,同时呼叫她和刺猬,并示意二人跟上他。
于是,刺猬和鼬鼠在惊愕中,跟随泽里恩来到了弗蕾娅跟前。
“参见女王陛下!”看着近在眼前的女王,二人赶忙行礼。
“免礼,该向你们行礼的人是我。”弗蕾娅把手轻放在二人的肩膀上,声音柔和道,“你们就是刺猬和鼬鼠吧,听泽里恩讲,就是你们将岩堡有敌人的消息传达出来的。”
“是的,女王陛下。”
“有什么问题吗,女王陛下?”
刺猬恭敬地回答,而鼬鼠则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对于她而言,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侦查任务罢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弗蕾亚闻言自嘲一笑,神情随即变得严肃认真,“如果不是你们送来的情报,我还有所有前往清尘领的战士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严重?!”鼬鼠惊讶地捂住小嘴,而一旁的刺猬则轻轻踢了踢鼬鼠的脚后跟,示意女孩不要多话。
“正因为你们送来的情报非常关键,所以,我才要亲自为你们授勋。”比起刺猬对女孩的严格要求,弗蕾亚却表现得很温和,她拿出两枚做工精致的勋章,亲手为刺猬和鼬鼠佩戴。
授勋之时,刺猬神情肃穆,满脸肃然,完全不像个未成年的孩子。而鼬鼠者一脸兴奋,将身板挺得直直的,头抬得高高的,表现得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尤其是当弗蕾亚将勋章佩戴至女孩胸前领口时,鼬鼠甚至差点激动地跳起来,如果不是一旁的刺猬死盯着的话。
“真是个勇敢的女孩,甚至不输北风兵团的战士。”弗蕾亚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心中生起一阵怜惜:
像鼬鼠这种年纪的女孩,应该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而不是被赋予最危险的情报收集任务。
此次清尘领侦查任务,有四分之一的孩子没能回来,弗蕾亚不敢想象,眼前这位天真勇敢的女孩,会否死在下一次任务中。
想到此,弗蕾亚轻叹一声,用低柔的声音开口询问:
“你有什么要求吗?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一定满足你。”
“真的吗?!”女孩一听顿时因激动而失了态,为此她还遭到了自己导师刺猬的眼神斥责。
“为了表彰你的功绩,这是来自爱了女王的特别嘉奖。”弗蕾亚郑重点头,心中暗想:
如果这个女孩想退出情报部门,去过安逸而平静的生活,我一定让她过上对于孩童而言最幸福的生活……
想到这里,弗蕾亚感到有些诧异,女孩有功不假,但终归只是一个在她手下干活的众多普通人罢了,自己为何如此关心她?
不过很快弗蕾亚便明白为什么,因为她在穿越之前,就是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啊。
“我……”鼬鼠刚想开口,却被一旁的刺猬打断。
“想好了再说,这可是来自女王陛下的恩典,机不可失,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刺猬语气颇有些迫切,他握紧拳头,紧盯着女孩,心里迫切希望鼬鼠能提出刺猬所期望的那个要求。
不过,他心底里也明白,以鼬鼠现在的心性,是根本不可能主动退出情报部门而追求平静安逸的生活的。
“我,我想要……”在被刺猬提醒后,鼬鼠立时陷入到了冥思苦想之中,女孩时而皱眉,时而嘟嘴,时而将小拳头握紧,以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在原地犹豫了好几点钟。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鼬鼠心里想着,回忆着自己的过往,而她的思绪也因回忆飘到了在清尘领的日子,在清尘领岩堡附近的树林里扎营的时刻,特别是她和刺猬捉到野兔饱餐一顿的时刻……
“我知道了!”鼬鼠的双眼忽地亮起,像下定决心了一般,鼓起勇气转向弗蕾亚,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我想——吃兔兔!”
“啊?”不只是刺猬和弗蕾亚,就连一向严肃甚至面瘫的黑发少年泽里恩也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