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剑宗主殿。

跪在祖师爷像前,玉濡沫将怀中的书籍放在台上。

重重磕下三个响头,请示道。

“祖师爷,徒孙心中困惑,请求祖师爷指点迷津。”

说罢,她掷出一阴一阳两块瓷器。

这是民间问神常用的掷筊,在谓剑宗也颇为流行。

当遇到自己无法做决定的事情,弟子就会到太上祖师爷像前询问。

祖师爷像左手负剑,双袖青蛇飞舞,怒目瞪着台下。

瓷器落地,表示出好运的一面。

玉濡沫迷惘的神情缓和些许。

祖师爷的意思应该是自己可以相信这本书。

“祖师爷,徒孙没有听从师傅的教诲,做出了忤逆师门、败坏名誉的事情,但所做之事对徒孙的病情有所缓解,并且徒孙当时无法控制,请祖师爷指点。”

再次掷出瓷器,这次是模糊的一面。

再掷,是好运。

怔着紫眸,玉濡沫心中说不清喜愁,向着祖师爷像拜了拜。

“祖师爷,弟子接下来要弥补之前的过失,可行吗?”

这次依旧是好运。

玉濡沫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为祖师爷点上长香,她动身离去。

马厩外,客周右手提着一壶老酒,挂着烤鸭。

将东西放在马厩前的桌上,倒上一碗浓香陈酿。

刷着马的老皮闻到酒香,跨着八字步屁颠屁颠跑过来。

“哟,今天那么好呢,还有鸭子哩!”

他伸着脏手就要去抓。

客周一把打掉老皮的手,按着烤的皮酥肉嫩的鸭子。

“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一副小孩子劲,我这鸭可不是免费的,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我满意了,再给你吃。”

“诶嘿嘿,好好好,你问,我说。”

老皮搓着老手,忍不住嘴里的口水。

客周清了清嗓子,问道:

“叶轻寒来找你了?”

“来过,来过。”

“你有告诉她阴阳体质的事情?”

“就算我不说,她自己也会知道的。”

“她得知自己徒弟的体质渴望采阳补阴后,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她相信那白毛丫头可以忍住,暂时没往那方面多想。”

问完三个问题,客周将手中酒碗推到老皮跟前。

“吃吧。”

“好嘞!谢谢师傅!”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老皮扯下鸭腿,囫囵吞枣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油光。

一口肉一口酒,老皮看向桌前沉思的客周。

“师傅,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呗。”

“我不是你师傅,而且我有心事干嘛跟你这老东西说。”

老皮喝着酒咽下鸭肉,发出一声舒爽的长叹。

“师傅,我认识你那么多年啦,怎么会不了解你呢。”

“我猜猜看,你问的三个问题,是询问叶轻寒对白毛丫头采阳补阴的态度,看你的样子,不会采到你身上了吧?”

“……”

客周撕下一块鸭肉丢进嘴里,没有说话。

对坐的老皮一拍桌子,咧着牙哈哈大笑。

“师傅,你年纪比我还大,没想到还能占到小姑娘便宜呀!”

“那妮子嫩吗?有鸭肉嫩吗?”

“滚,吃你的肉去。”

客周瞪着笑得合不拢嘴的老皮,叹息道:

“我就是烦恼这件破事,叶轻寒跟我吹耳边风,叫我想想办法帮帮那丫头,我自己也需要和她断清关系,现在只能想办法。”

“多大的事,她采你,你给她采就是了,对她好,你又不吃亏,左拥右抱的多好,是爷们别搞得跟个小娘子家家似的。”

老皮倒上一碗酒,喝了一半,另一边送到客周身前。

“来,师傅,咱们喝一个。”

“我不喝酒。”

“喝一个怕什么,而且这应该是咱们师徒俩最后一次喝酒哩,再过不久,我应该就要走啦。”

老皮说的轻松。

客周闻言眉头不由皱紧,接过那半碗酒。

“你也要走吗?”

“人老成精,再老下去,老太婆都看不上我哩。”

“……”

摇晃着碗中的酒,客周仰头一口饮尽。

浓烈的酒香灼烧着喉咙,滚滚流淌,温暖着小腹。

时隔多年再次喝上这么烈的酒,客周呛出泪来,辛辣的满脸通红。

老皮欢喜,又为他满上一碗,给自己也倒上一碗。

“师傅,不醉不归哈。”

客周抬起头,将满满一碗酒灌在嘴上。

酒水顺着嘴角溢出,喉结滚动着,送入苦辣。

老皮也不输客周,蒙着酒碗不露头。

二人不知喝了多久,喝完客周带来的酒,老皮拿出自己的酒。

不多时,马厩堆满酒壶。

两个酒蒙子,一个笑的咧着烂牙,一个通红着脸,脚踩在桌子上,手中扒着酒壶,骂骂咧咧。

“你就说,这事能怪我吗?跟这么个女人扯到一起,我心里也苦。”

“谁叫你抱人家呢……咯!”

“他奶奶的,她还咬我呢!她咬……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客周指着胸前,脚下不稳,从桌子上翻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晃了晃脑袋,眼前的老皮模糊的有四个之多,老脸紫红,怀里抱着酒壶。

“你来找我,不就是想知道该怎么办么,简单啊,抱了就要负责吗?老子我去青楼睡上七八个,也没见有哪个小娘子半夜闯我家门呀。”

“你个混蛋……说的在理!但是……叶轻寒想要我帮她,她在我怀里的时候,特别……额……”

摇头晃脑的站起身,客周垫着脚左右摇晃。

“老皮,再来一壶……”

“没啦,全喝完啦,我藏了十几年的酒,全没啦,你真他妈的能喝呀!”

老皮柔软无力的鼓着掌。

说是喝完了,其实还有几壶丢在角落,混在东倒西歪的空酒壶中。

他们两个糟蹋了十几壶酒,喝一半洒一半吐一半。

整个马厩充斥着男人间疯言疯语。

揉了揉眼睛,客周左右脚不分的走着。

“既然没有酒,那我先……先回去了……”

“好,走好……”

老皮骨瘦如柴的身子靠在桌子上,望着客周的模糊的背影。

揉了揉眼,少年还是少年,一如从前。

只是自己,已经太老了。

这位年迈的老人借着酒劲问道:

“师傅……”

“一个人长生,辛苦吗?”

客周止住脚步,没有回头,抖了抖,又继续浑浑噩噩走着。

老皮用打着结的舌头又问道:

“师傅,我们都走了,你不孤独吗?”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师傅,我在宗门为你立了祖师爷像,我每天都拜你呀。”

“师傅,留你一个人,对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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