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绘理皱着眉头,向后倚靠住墙壁,试图想明白老刀在说些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还在询问着什么东西……那个孩子,说的应该是自己吧?

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嘴唇,喉咙中干涩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简直像是要灼烧些什么一般。

发生什么事情了……?成年了,就会怎么样吗?

他在和谁打电话?收回……什么?

老刀……不要我了?

……

“小千帆……?”

二楼卧室的门缝突然间被拉了开来,灯光也从上面照了下来。看起来有些担忧神色的小白雪探出了脑袋,向着下方张望着。看来因为太久没有动静,小白雪有些担心了。

但是……这个时机可是相当不妙啊。千绘理瞪大了眼睛,心跳声吵得令人烦躁,她强行让自己听向厨房内宛如被打断般意想不到的沉默。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然后老刀突然对着电话说道:

“……请稍等,我很快回来。”

厨房中的声音突然间停顿了下来,紧接着便是放下手机起身的声音。一步,一步,脚步朝着这边越来越近。

不做些什么的话——不掩饰些什么的话——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要躲藏,千绘理仍然下意识地想要否定自己正在偷听的事实。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用力向着楼梯旁边一跳,发出了夸张的声音,然后大声地回应起小白雪:

“没事——我很快就接水回来!”

“丫头……”

而老刀也在这时,从厨房的门内走了出来,看向了正迈开腿的千绘理,有些狐疑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千绘理,仿佛在审视着什么一般。

“哟,老刀——这么晚还没睡啊?”

千绘理的喉咙有点发颤,说出来的声音也相当没有底气——她压抑着心跳,一边试图若无其事地走过老刀的身旁,一边这么说道。

“……嗯,有些事情在办。想吃点什么吗?”

“不吃。只是有点渴,接杯水就好了。”

老刀看着千绘理走进了厨房,看着千绘理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张和手机,看着千绘理手忙脚乱地寻找杯子。

手上的杯子撞到别的餐具,发出“当当当”的碰撞声。千绘理将它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向了热水壶。

“咕噜噜噜——”

从热水壶里倒出来的水,相当不稳定般地溅得到处都是。千绘理感到头皮发麻地试图稳定住双手,但收效甚微。

身后的目光让她心乱如麻。

到底……在做什么啊,自己。这样不是完全就暴露了吗。

尽管想要开玩笑说“困到没有力气了”,但是她判断自己没有能力自然地说出这句话,于是干脆保持了沉默。

此时的沉默,却令千绘理如芒在背般窒息。她将热水壶放下,然后拿起了杯子。

月光从厨房的窗户处照了进来。千绘理端着满满的水杯,转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低了声音,以至于动摇不会显得太明显。

“那,晚安。”

经过老刀身边的千绘理这样子说了一句。

“嗯,晚安。”

看着千绘理经过自己身旁的老刀,这样子回应了一句。

千绘理在老刀的目光下,走上了楼梯,进入了卧室,并缓缓关上了门。

一关上门,便仿佛泄气了一般——连带着整张面部都有些发麻的感觉——这样的麻痹感几乎席卷了整个身体。

“怎么了吗?小千帆?”担忧的声音,但千绘理此时没有余力去回应。

“不,没什么……我要睡了。”

千绘理将水杯放在了桌子上,一口也没喝,直接地钻进了被褥之中,静悄悄地一动也不动。

“嗯……晚安。”

小白雪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坐上了自己的半边床位,关掉了卧室的灯。

*

*

“说起来,今天好像有预定说,附近的初中生会来我们学校参观呢。”

空汐和木乃叶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但千村羽夜却是看着趴在桌上的千绘理,扭头朝着她们问了一句。

“嗯……你们有没有感觉最近的千绘理怪怪的?”

最近几天,千绘理在教室里总是表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具体来讲就是,不论怎么动她都不会反抗呢。

在进行了一个快速连戳千绘理脸蛋,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的千村羽夜,有些纳闷地“唔姆”了一声,转头看向空汐和木乃叶。

空汐和木乃叶眨了眨眼睛,都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千绘理此时正在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进行非常严肃的发呆和走神,对于周围的动静表现出相当程度的忽视中——

千村羽夜就这样子不是很理解地一直戳着千绘理的脸蛋。空汐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地,“啊”了一声,然后对千村羽夜提议道:

“是不是发烧了……?千村,你去摸摸她的额头吧。”

“唔唔,虽然感觉应该不是……我来摸摸看。”

千村羽夜伸出了手,但是转念一想,又将手收了回来,然后将脑袋轻轻凑到了千绘理的面前。

千绘理的眸子缓缓地动了动,然后看向了千村羽夜——不过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想说话的样子,而是继续保持着沉默,好像没看见千村羽夜一样。

千村羽夜轻轻地撩起了自己的刘海,然后又撩起了千绘理的刘海,将额头贴在了一起。

“怎么样?很烫吗?”空汐一边不断拿出纸巾擦着鼻血,一边担忧地问道。身边的木乃叶则是嘀咕了一句“看起来你这边更夸张就是了……”,看起来好像有点傻眼。

“嗯……没有发烧呢。”千村羽夜则是苦恼地叹了一口气,缩回了脑袋。

……姑且倒是能猜到一些呢。

千村羽夜不由得想起小学的时候——记得那时的千绘理也因为金鱼的死,像现在这样难过了一整天。

和千绘理相处了这么多年,千村羽夜自认为已经和她很亲密了——但是这个孩子,是喜欢把事情全部藏在心里的类型呢。就算是对亲密的人,想必也没有办法说出在意的事情吧。

千绘理在很多方面都迟钝的要命,却偏偏在这种地方纤细得仿佛玻璃一般。

明明就算再多依靠自己一点也没有关系的……

千村羽夜轻轻地摸了摸千绘理的脑袋,一遍一遍顺着她的头发摸下来。

这一类会把心事闷在肚子里的家伙,要么就是散发出“别来靠近我”的氛围,要么就是“勉强打起精神假装没事”,要么就是“整个人都懒散而不愿说话”。

千绘理显然属于第三种类型了呢——虽然比起前两种而言相对要好一些,但总的还是属于“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帮忙”的类型。

这一类人有自己的说法——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好了,别来窥探我的内心。她们所信奉的就是“能够说出口的难受都不叫难受”。

她们会对“诉说”这件事表现出明显的抗拒。而这种所谓的抗拒之中,多多少少带上了不善言语和不善与他人相处的影子。

至少千村羽夜一直以来所想的,都是“应该好好面对自己的情感”一类的事情。伤心也好难过也罢,就算会有一时的犹豫,最终都要对症下药。

就像之前的自己一样。如果觉得失去了千绘理会让自己感到痛苦,那么,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剩下的便是找回千绘理。区区吸血,也只是不痛不痒而已。

千村羽夜看着千绘理,然后稍稍地叹了一口气。

在学校里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的话——那么,便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了吧。不过这种话也不适合拿去问千绘理,这样一来,询问对象就只剩下……

“抱歉,今天午休的时间,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千村羽夜跟她们这样说道。

“哦哦,好的。”空汐和木乃叶都这样点头道,似乎对突然插入的话题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木乃叶看起来想要询问什么事情,但空汐却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似地拉了拉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问。

千绘理似乎也微微地挪动了一下,眼睛极快地瞟了一眼千村羽夜,然后又无神地看向了窗户外面。

千村羽夜微微眯了眯眼睛,牙齿交错了一下。

最好不要是那个家伙惹到我家千绘理了呢——不然的话,自己这边可是要让她稍微吃点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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