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处找了找，没有发现杰西卡的踪影。那么，她会去哪？
在和林氏集团的商业竞争中，托德夫妇选择孤注一掷，为此背上了巨额的负债。最后家族产业不复存在，直接宣告破产，走投无路的两人绝望地自杀，撒手人寰，把唯一的女儿留在人世。在这种境况下，杰西卡获得了超级英雄的能力。她找了林璃，但没有下杀手。
我整理着已有的信息，其中的一个关键点让我不能忽视——托德夫妇为什么会被逼到自尽的那一步？诚然因为家道中落、耗尽家产而造成造成的悲剧数不胜数，但身为父母，真的会抛下自己的孩子孤零零的不管吗？再加上杰西卡说的那些话，总让我感觉有隐情。
银行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记得是联邦银行借的钱，这是一家直接由不夜城政府管理的官方银行。我认为那里会有杰西卡的线索。
我来到了联邦银行，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负责管理经营的总经理。
他正蜷成一团，缩在墙角，看见我突然出现办公室，他尖叫道：“怎么又来一个，我知道错了，别杀我！”
“之前还有谁来过？”
“一个戴着红色兜帽的怪人，手持双枪。”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鼻青脸肿的，明显是挨了一顿。我心知来对地方了。
我一言不发地站着，经理向我交代了所有的事。
……
古老的街，满天溅起的雨水，风冷了。
一个女人走在街上——应该说是一个女孩，她戴着红兜帽，兜帽下是一个红黑色的面具，身上穿着有一定防护作用的黑色战衣。雨水落在兜帽上，顺着红色的面具纹路滑下，一颗一颗地滴在道路上。
杰西卡·托德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合眼了，这不是人过的生活，但此刻的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凶残的火焰，渴望复仇的火焰。
她之前的人生是那样幸福美好，美好得彷如隔世，她努力把那些如七彩泡沫一样的回忆印刻在心灵深处。但她渐渐想不起父母的笑颜。
她出生在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父母彼此相爱，更爱她胜过彼此。她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父母像呵护温室里的小花一样呵护她。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是爸爸和妈妈死了的时候，还是没来得及为他们办一个体面的葬礼就被赶出家的时候？
她现在都还记得挂着公式化笑容的银行职员，冰冷且虚伪；而为银行讨债的黑帮打手凶狠如恶狼。
联邦银行提供的贷款利息惊人，接近高利贷，业务范畴不止是像托德夫妇这样上流社会的人，更多的是被生活逼到无路可走的底层人。一旦有逾期的迹象，一股打手势力便会出动，用任何暴力的、非暴力的手段恐吓逼迫，力求榨出债务人的每一滴血。好几个黑帮都合法地持有其股份。这样的银行，不夜城不止一家。官匪勾结，无恶不作。
一开始她的父亲还安慰她们母女“不过是从头来过罢了”，可到后来，家里的古董、家具都变卖光了，用来还债，但远远不够偿还。冰冷的讨债人三番两次来她家，他们带着枪、拿着刀，有两三个总是色眯眯看着她和妈妈，她真的非常害怕，她想帮忙，但她无能为力。
第一次讨债，面对帮派分子的恐吓和威胁，她鼓起勇气说道：“请、请你们不要这样，我们一定能还上钱的！”
她当场被甩了一巴掌，打她的纹身青年哈哈大笑说道：“好嫩的女孩，我没用力她的脸就出血了。”
“到时候还不上债就把你和你妈卖到西海岸去，肯定能回本。”
“得先让哥几个开开荤啊！”
“那是，哈哈哈！”
讨债人们议论纷纷，戏谑地看着抱在一起发抖的一家三口，那像屠夫注视着羔羊的眼神，让她时时在梦中惊醒。
最后一次讨债，打手们竭尽所能地羞辱殴打她的父母，还想非礼**她，爸爸跪下来恳求饶过女儿，说他已经想到办法了，一定能还上钱，他们这才离开。
“警察先生，你为什么不来帮帮我们呢？”她曾经这样想过，他们一家试过联系警察，可没有用，不夜城警察说不受理，原来这伙人在内部有关系。那群恶棍甚至把手机扔给他们让他们报警，如此嚣张可憎。
“蝙蝠侠先生，如果你有空，你能来帮帮我们吗？我真的好怕。”她发自内心的祈愿，但蝙蝠侠先生似乎太忙了，忙着救人和打击犯罪，抽不开身来看向他们一眼。
打手们不分日夜地监视着她家，如同被软禁，想逃也逃不出去。
她绝望了。
可绝望的不止是她，还有父母——他们先一步吊死在房梁上。
爸爸妈妈给杰西卡留了遗书，爸爸痛斥着自己的无能，妈妈祈祷一家人能在天堂相会，爸爸妈妈都说他们会一直爱着她。
信纸上不止有血，还有泪。
更悲剧的是，一切发生在她获得了降临的英雄能力的当天。她怀着喜悦的心情想告诉爸爸妈妈这个好消息，他们安全了，杰西卡可以保护他们。
但她晚了一步，她呆滞地看着两具失去温度的尸体，她这才知道再温暖的人死后的体温也低到令人颤抖。
她呆滞地听着银行方面的人说她们家的债务一笔勾销，但是要把庄园抵消给银行。
她呆滞地被推出家。
风吹过她淌过泪的面颊，她才被冻着般如梦初醒，滔天怒火从支离破碎的心中流出，盈满了她的每一寸皮肤。
那个怯懦温柔的娇娇大小姐死了，在她的尸体上重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灵魂。
她从滑雪用具店偷了衣服和面罩，涂涂改改一下，战衣就做好了。搜刮了几个不长眼的抢劫犯，她弄到两把手枪。
她先去找了林璃——杰西卡一直以为的罪魁祸首，但很快杰西卡发现林璃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坏，何况站在那个女人的立场，她似乎也没有错。
“可要不是她，爸爸妈妈就不会死！”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怒吼，那是她自己的声音，那是她无法忽视的声音。
杰西卡知道那是不对的，可她就是想开枪，她想要杀死每一个和夺走她父母生命这件事有关系的人。
“不，不要，她是无辜的。”另一个她同样无法忽视的声音在不断劝阻她，微弱且坚定，那也是她的声音。
在杀和不杀的摇摆中，珍妮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受，这给了她一个离开的理由。
她径直走向联邦银行，她本以为能找到凶手，但她同样失败了。
她找不到凶手，每个人都只做了自己规章制度里的事，人人都有家庭，都有父母、妻子、儿女，他们中的一些人富有爱心，经常参与慈善，上街参加反战反歧视游行；或者说，每个人都是凶手，有人下令，有人执行，但凡少了任何一环，爸爸妈妈都不会死。
“要不然，全部杀掉……”杰西卡的脑子冒出这个想法时，她被吓出一身冷汗，因为想法本身的邪恶，更因为这想法是她自己的真实所想。
“超级英雄，饶命啊，这种事不只是我们在做，还有更多更多的人，而且那个女孩已经没有负债了。”
“你们会有这么好心？”
“有人帮她还了。”
“谁？”
“林氏集团的林小姐。”
原来林璃在得知她父母自杀后，知道了他们一家被逼债，帮她把银行的债务还了。
杰西卡被人敲了一下似的脑子轰的炸开。
难怪那帮讨债的人没来了，银行也没有再提钱的事，是因为她吗？做了这些事，却一点都不说，那个女人是瞧不起我，在心里嘲笑我吗？害我、害我差点杀了她……
雨下的更大了，公平地下向这不公正的世界。杰西卡走向卢切斯家族的一个驻地。
帮派分子聚集在餐厅，围着餐桌吃饭，她爬上天窗，看见了几个眼熟的人。
“所以鲍勃，听说你们讨债的那家人全死了。”一个小伙子嬉皮笑脸地问道。
“差不多吧，唉，别提了，我们该给他们留点希望的，搞得鱼死网破的，我可是眼馋那家的两个女人好久了。”
“哈哈哈，不是有人替他们还了吗？你们也不算失败，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懂了嘛。”打手们乐成一团。
“呵呵呵呵呵呵……”没人在笑后，还有一个声音在笑，那种比他们更快乐却压抑异常的窃笑，仿佛地狱恶灵的嘶哑。
“是谁，他妈的滚出来！”打手们像被猫的影子罩住的小白鼠们一样惊慌失色，他们拿起放在一旁的枪。
杰西卡在笑，没人懂她为什么笑，她自己也不懂，但她明白她在渴望这些卑鄙肮脏的灵魂的惨叫。
她戴上夜视镜，切断了电源。
顿时惨叫声、枪声响作一片，借助枪火的短暂照明，在场的活人窥探到戴着红色兜帽的她肆意展现的杀戮技艺的一角。她用到手上的一切能用的工具——枪、拳头、餐叉、切肉刀，极高效率地屠宰着一切她能见到的生命。
一顿血色的晚餐由她亲手做出，不会有比这更血腥的晚餐了，用餐的人比食物还要血肉横飞。最后一个活着的人跪在地下，涕泗横流，说出他能说的所有的话来垦求生路。
“我爸爸跪在地上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饶过我们！”她狂笑着质问道。
“你，你是那个……”“砰砰砰砰”连响四枪终结了一脸错愕的他，杰西卡还在疯狂扣动扳机，没子弹了，手枪也随着她的手指疯狂地咔嚓咔嚓。她不过瘾地抡起枪托一下接着一下地砸向他的脸，像在砸一个熟透的西瓜。
黑灯瞎火中，电闪雷鸣之下，鲜血在红头罩之上显得尤为可怖，她整个人沐浴在血中宛如恶鬼。
“够了。”我抓住了红头罩的手，还抓住了她另一只想要攻击我的手。
“已经够了杰西卡，深呼吸，冷静下来，别让愤怒和罪恶主宰了你。”到底是女孩子，她在力量上虽然也是非人的程度，但和我还是有差距，我把她半拉半拽地拖到外面的暴风骤雨中，带她逃离了这人间炼狱。
雨水洗刷着面具沾上的血，她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
“蝙蝠侠——蝙蝠侠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的爸爸妈妈——”说到一半，她被人扼住喉咙般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低沉地慢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