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白帆……疼……”

被他这么一拉扯,安然在感受到一阵疼痛的同时,本就因睡醒而不稳的身体差点一头朝他站着的方向栽去,好在及时停稳,他像是也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连忙松开手。

“可是等一下就要开始了,安然你现在……能上吗?”

“没问题,就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未换下的外衣与衬衫,连同其下方暴露在百褶裙外的大腿,呆在原地。

由于上午有过准备,用于更换的衣物有被她装在随身携带的包里,可问题在于,现在需要立刻褪去这种完全不适合参赛的班服。

按照原本的计划,自己早该换上它们,可始终难以散去的困意又似一把抵在脖颈上的利刃,迫使她用暂时的睡眠填补身体的异样。

那现在……

卫生间的话,这一层压根就没有,要上楼的话必定会损耗额外的时间,那样说不定就来不及,但总不能直接在这里解决。

简略环顾四周除了白帆外再无他人的教室,这间和其余楼栋相比年代更加久远的空间没有配备监控设施,靠窗的一侧也都被厚厚的窗帘所笼罩。

算了,实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把门带上……一分钟,我……”

话卡在半空中,安然留意到对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自己现在不知道是嗓子不舒服还是心里过意不去,总之,说不出剩下的话,只好用一只手指向晾在一旁的包,另一只手轻轻揪着上衣下端的裙摆。

“没问题。”

这时的白帆表情明显比刚才自然了许多,仿佛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

捎带着门一同关闭,他出去后,安然这边也丝毫不敢怠慢,重新确认一遍周遭的环境,随后便马不停蹄地着手更衣。

“呼……总算赶上了,安然你快进去,她们已经在那儿了呢。”

跟在白帆后头一口气跑到检录处前,本就干巴巴的喉咙变得愈加难受,嘴里也有点发苦,但大脑反而在这一过程里暂时清醒了些。

“然然……来的正好,刚才我和小小她们找了一好久都没看到你,诶?然然你的标号呢?”

顺着何汐的指示,安然下意识地向身体下端看去,如她所说,标牌并没有出现在这件衣服的下端。

糟了,好像还留在那个包里,留在刚刚被自己换下来的那件衣服上面。

而背包,拜托给隔离区外的白帆暂时看管,现在过去拿的话……

应该还来得及。

“加油。”

跟随于身着蓝色“志愿者”标志的学生身后,几经周折的她总算顺利来到了起跑点。

比赛还未正式开始,广播就已经在播报各个班级为接力赛运动员自发撰写的加油稿,这种东西,自己之前就听过不少,当然,指名道姓对他加油的内容也仅仅听到过那么一回,其余大都是以班级为主题。

那么,这次呢?

安然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耗尽的精力绝对不能放在那种压根就无关紧要的事物之上。

发令枪的准备动作,砰,飞驰而过的运动员,周围的喝彩,加油声,上述景象或是透过她的眼,或是传入她努力集中精神的耳,令本就已经快要将心提到嗓子眼的她感受到了更多的紧张。

放轻松,不过只是一次小小的运动会,何况无论得奖与否,从时间层面上,对自己都是毫无意义,可是……

她还是不甘心。

第一棒和第二棒都随着下一名运动员的转接而结束,自己所在的班级,因为陆雪和夏小小的速度较快,当接力棒传到何汐那儿时,她的起跑已经快出其余班级一大截。

脑中重复之前训练过不知多少遍的动作,目光中朝她跑来的何汐愈发接近,近,更近,直到手与棒的交触,安然再也顾不上身体有所保留的异样感受,用尽过去将近一个月里最快的速度,朝着百米外的终点冲去。

快点,再快点。

六十米,五十米,三十米……

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够率先抵达近在咫尺的终点。

然而,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没能做到。

右侧闪过的另一道陌生身影抢在她的前面,飞过终点的跑线,使得看似第一的结局转为了稍逊前者的亚军。

“没事,你带病能帮我们拿到第二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就看他们发挥。”

散去后,回大本营的路上,陆雪这样安慰她。

亚军,从结束的那一刻起,安然就来不及关心究竟是第一第二还是其它,她渐渐注意到,无论是午睡刚醒时的清静,以及比赛前由于奔跑而活跃的思路,都不过是暂时的。

脑袋,晕,发沉,想睡觉。

好像自从感冒开始的那天起,麻烦事就从来没有中止过,周末无法参与大本营的设计,周一开始咳嗽,周二想请假却又没去,上午昏昏沉沉的身体,以及下午差点睡过头的遭遇。

感冒,我恨。

“怎么样,拿到冠军了?”

抵达大本营,由几张桌子摆在一起,周围的装饰物在她眼里平平无奇,如果硬要说的话,反倒是立在中央那块写着“高一(1)班”的塑料牌最为耀眼。

“第二。”安然淡淡回应。

原来刚才他不在场,环顾整个能被称作“大本营”的范围,差不多只有白帆和自己,何汐跟夏小小从解散后就不知道跑到哪儿了,陪在身边的女生也仅剩下陆雪一人。

晕。

“那个安然,我先回教室了,要一起吗?”

“不了,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能说出这话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多出的力气,爬上四楼,回到连自己座位都没有的地方。

看着陆雪的背影,安然的倦意又多了几分,但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趴一会儿吧,但是,为什么桌上已经被成箱成箱的零食和矿泉水所摆满,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要不再回趟自习室,可那样也得爬楼,没力气,不想。

为什么教室不在一楼,为什么要上综合楼就非得爬过那长长的阶梯,才能进到实际意义上的一楼。

“借我靠会儿。”

说话的同时,她软绵下来的身子无力地朝一旁无聊坐着的白帆倾去。

“安然你这样……会不会太近了……”

声音大概能听出尴尬,但自己不想搭理太多,将脑袋连同半边的头发倚靠在温热臂膀下的感觉还不赖……

会尴尬么,反正周围没别人,他爱尴尬就随他尴尬去吧。

“就一会儿……”

“不会是发烧了吧,安姐,要不去医务室看看。”

“没事儿……休息会儿就好了……”

睡眠或许真的有帮助身体恢复力量的作用,在保持那种姿势休息了几分钟后,安然能感受到自己的力气不再像刚才那般等同于无。

拧开瓶盖的声音,她睁开眼后,发现面前多了瓶矿泉水,支撑它的自然不可能是满当当的桌面,而是白帆的另一只手。

“还是先喝点儿水吧。”

“谢……”

还没说完剩下一个或是两个字,她刚接过手的塑料瓶就因没有把握好力道而倾斜,满满的水也顺着瓶口流到几十分钟前刚换过的衣服下摆和运动裤上。

真是倒了大霉,连喝口水都不安宁……

白帆慌乱的神情出现在她眼前,虽有余力,却不想再去看,道歉的话,她不想理会,因为这并不是他的错。

起身后的安然抓起椅背上的黑色背包,连将班服收入其中的团状物体感上也比来之前重了不少,身体果然还没恢复,但湿掉的衣物必须马上换掉,否则情况只会更糟。

百褶裙,这种说不上恨,可也完全提不起不喜欢的喜欢的东西,如今又一次套在了她的身上。

脑袋又开始晕了,就好像每一次的苏醒都只是暂时性的缓解,这种感受上像痛,却又没有痛来的猛烈的恶心感仿佛飘在头顶的乌云,极度厌烦,可总是挥之不去。

不知算是意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白帆这次出现的地方,是一楼卫生间外面的走廊。

这家伙是跟屁虫吗,从刚才起就一直不停跟在旁边,那可真是……

他是想说什么吗,不管说……

好晕。

如被洪水冲垮的堤坝,没走几步,本想朝身后那个还跟在自己旁边的他发发牢骚,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下去,在他面前瘫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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