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姑苏兰墨不由得滞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迟疑地盯着冬槿。
她早知道有这一天，所以分外珍惜与冬槿在一起的日子。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会如此之快。
“你答应她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
“你们决定什么时候……”
“元朔。”
“这么快吗……”
“嗯。”
“我知道的，你并不爱她，你为什么非得……”
突然间，姑苏兰墨翻过身子，两手杵在冬槿肩上的空位，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她从未对他这么粗鲁过，可事到如今，所谓理智和仪礼统统成了狗屁！
她最心爱的男人就要被迫嫁给别人了，这让她怎么能不冲动？
“可是，我也并不爱你。”
对上那对颤抖的眸子，冬槿不由得紧抿双唇，眼神黯淡，充满了挣扎与忧伤。
寥寥数语，却仿佛一根根尖锐的钢针般扎进了姑苏兰墨胸膛之中。
她只觉得心如刀割，痛苦与怨愤不断在眼前交织。
“但至少，我爱你就够了。”
“逃婚吧，我会为你寻一良处，无人知晓，无人打扰，就只有我们两个……”
“别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沼泽，你不必拉我。”
冬槿伸手覆上了兰墨的唇，使她接下来的话语生生憋在了心里。
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姑苏兰墨不禁睁大双眼，久久无法平复。
这是他第一次触碰自己的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为什么自己的一片真心总要被辜负，为什么他宁愿做那深宫面首也不愿嫁与自己快活一生？
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虚名尊位吗？
想到这里，兰墨不由得目眦欲裂，紧攥双拳，指关节在剧烈的摩擦中啪呲作响。
“她有没有亲过你？”
“有。”
冬槿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姑苏兰墨恼羞成怒的脸却是越发心疼愧疚。
没曾想，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以这种怜悯的眼神盯着自己。
“亲了哪里？”
“哪里都……”
言尚未尽，姑苏兰墨终于不住心火，一股脑地将头低下，舔舐起那流露着汗液与体香的凝脂来。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报复，林冬槿眼底闪过一丝释然，全然没有丝毫反抗，任由那数只蚂蚁从自己唇边爬到胸口，只静静地看着兰墨在自己的领口处作乱。
片刻之后，姑苏兰墨终于冷静下来，眼中猩红褪去，意识到自己干的龌龊事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清醒。
只是，那双干净的星眸仍温柔地注视着她，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为什么要如此作践自己……”
望着那张清冷的脸，兰墨似从那对盈满秋水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狼狈，颤着声手足无措。
“没关系的，毕竟她也这么对过我。况且，是我欠你的。”
“闭嘴！你不欠我什么，你也不欠任何人！”
姑苏兰墨到底站起身来，挺直腰杆，居高临下怒斥，色厉内荏。
“是我，对不起你……”
哪怕再寒冷的坚冰，看到身下这楚楚可怜的人儿也该化了。
兰墨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按住不断起伏的胸口，转身便要离去。
“谢谢你，一直这么陪着我。”
冬槿突然冒出的话让兰墨不禁僵直了身体，顿了好一会才咬着牙道。
“不 谢。”
“你大婚那天，我会去的。”
言罢，姑苏兰墨终于强迫自己抬起灌铅般的双腿，一步步朝院外走去。
她多么想再回头看看那张我见犹怜的清冷俏脸，再转身抱抱那柔软馨香的娇躯。
可倘若她真的回头，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将他掳走。
下次再见，他该是别人的了。
院落里，林冬槿静静地望着墙角的皮球出神，许久才从悲伤之中抽离。
寒冬腊月，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而一墙之隔的院外，姑苏兰墨到底回了头，却是抬眼望向那天边冉冉升起的皎月。
月移星现，朵朵阴云飘散，遮住姑苏兰墨头顶难得的清辉，只漏一点落在远处的阴沟之中。
对着明月，姑苏兰墨久久不能自已，许久才下定决心移开目光，转身离去，喃喃自语。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
昭仪九年，殷朝女帝姬望舒突然宣布了一件令世人沸腾的大事。
那便是，她要在岁首之日与元后成婚。
百姓们无不在议论这即将父仪天下的男子会是谁，唯有牛李二党的党首算是稍微放宽了心。
自从林冬槿回长安以来，她们可连睡觉都不安稳，在皇帝问罪时不得不推出几个替罪羔羊。
而现在，虽然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们的意料，可结局总归是好的。无论林冬槿是男是女，只要他不再插手朝政，那便算是除去了一个阻碍。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自冬槿被罢官以来，身为中间派的诸臣地位可是岌岌可危，其中尤以戚晓首当其冲。
本以为自家闺秀与小郡主的婚事能大有裨益，却没曾想皇帝出尔反尔，将她耍了一遭。
无奈，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当务之急，是摸清成功上位的林冬槿对自己等人的态度。
倘若有他在背后支持，那倒也不至于算是一件坏事。
得知此讯，同样难以自已的还有江绾。
她早已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可等到意中人真的嫁给她人时，那难言的酸楚还是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
正月新正，天大寒，砚冰坚。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恰晴日，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白雪覆盖了整座长安，却仍旧掩盖不住长安城中喜气洋洋的热闹祥和。
爆竹声中一岁除，张灯结彩之际，皇城中的宫婢内侍也迎来了劳碌的一天。
为了今天，她们可提前了数日精心装扮演练。
她们盼望着，这位新来的元后能改掉皇帝那喜怒无常的坏脾性。
正在未央宫里指挥的袁绮怎么也想不到，那位自己曾经搭过几次话的大人，如今竟即将入住此处，成了他都需要巴结谄媚的存在。
林府里屋，小薇和小雨二人正聚精会神地往冬槿脸上涂着胭脂，淡妆浓抹，只为把自家主子最美的一面展现。
屋外，一众下人正紧锣密鼓地忙碌，与宫中来的指导们对接事宜。
喜庆的大红色贴满了林府上下，包括冬槿的腮红。
无人不为接下来的迎亲而激动雀跃，除了身处漩涡中心的冬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