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倒退一点。
睡梦中,蜷缩成团的应霜雪陷入了混乱的梦境。
……
云雾缭绕的山峰深处,响起稚气的童声:
“师尊,妖究竟为何吃人?”
“因为妖生来疯癫,唯有吸食人的血肉才可保持清醒,霜雪,你记住,一旦发现妖族,务必斩草除根,人妖殊途,不可有怜悯之心。”
“哦。”
……
“霜雪师妹整日修炼,不觉枯燥?不如师兄陪你散散心。”
“诶哟师妹,你不去就算了,这么凶作甚?我走行了。”
……
“听说应师姐又突破了,世上竟有十六岁的灵尊!”
“应师姐可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天纵奇才,将来继任密宗宗主,定能一扫妖族,还灵界一个安宁!”
……
“应霜雪!多少我族死在你剑下?你难道要将灵界的妖屠戮一空才满足?!”
“人妖殊途,少废话!”
……
“找到办法了……”
“找到办法了!”
“只要用秘法将应霜雪的妖族血脉激活,人族就会自乱阵脚。”
“她也是妖……”
“应霜雪也是妖哈哈哈!”
……
雨。
把世界冲刷成灰色的暴雨。
银发的仙子跪在悬崖边,身负重伤,她的瞳孔不复往日的漆黑,涌动出血红色,她的头上,一对狐耳钻出了银发,她的身后,毛绒的狐尾有气无力。
四周的群山之上,上百道仙气道袍的身影悄无声息,释放出浩瀚的威压,使天地黯然。
而在山间,潜藏着影影绰绰的黑影,远远地旁观。
“应霜雪,束手就擒吧,念你往日斩妖除魔,本座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杀了她,杀了她!她可是妖,你们人族不是最容不下妖了吗?哈哈哈……”
众目睽睽下,应霜雪咬牙站起身,朝后一倒,落进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
沉睡中的银发仙子眉头紧皱,仿佛被人扼住咽喉,呼吸急促,额头冒出冷汗,如同承受莫大的痛苦。
直到某一刻,应霜雪猛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是陌生的房间。
名为闹钟的物件,正发出有规律的咔哒声响。
应霜雪捂住额头,思维一片混沌。
对啊……
她是妖……
妖,就是该吃人的……
她还没吃过人……
但她闻到了血肉的香气……
就在附近……
一墙之隔……
连应霜雪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双眸深处涌出了血色,连一头银发,都泛起了绯红,不属于人类的狐耳和狐尾,也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应霜雪僵硬地起身,缓缓走向了隔壁房间。
……
……
……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清冷的月光刚好照进房间。
我是被一阵奇怪的声响吵醒的。
大概就是那种,有人在你身边吃东西的咀嚼声,夹杂着某种咔嚓咔嚓的,像是骨头被咬碎弹响。
谁牙口这么好?
我一抬头,就和骑在我身上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酒红色的长发,酒红色的双眸,头顶上是一对尖尖的耳朵,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妖媚气息。
好像从没见过。
可少女的五官我却有点眼熟。
“应霜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的状态无比虚弱,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干哑的喉咙险些发不出声音。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了。”
状态怪异的应霜雪眨了眨眼,酒红色的眸子里有一抹与白天形象极不相符的玩味。
说话的同时,她的腮帮子鼓鼓囊囊,莫名有种嘴里塞满糖果的小女孩的俏皮感。
“你在……吃什么?”
“吃什么?当然是……吃你咯,看。”
她轻描淡写的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黑暗中,我瞳孔一缩,头皮发麻,冷汗也一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手里是一截……肢体。
谁的?!
我下意识地想抬起胳膊来察看,却发现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手呢?!
“不是,你……!”
我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我特地帮你封住了痛觉,让你多安睡了片刻。”
应霜雪俯下身和我对视,两眼放着妖异的光,轻声浅笑的神情,和白天的冷傲判若两人。
“谁让你好心收留了我,狐妖也是会感恩的,况且,你还是我第一次吃的人,妖都是会对第一次吃的人有好感的,若你是个修士,我肯定把你也变成妖,从此我们结为道侣双宿双飞,可惜,你只是个凡人……我不会忘了你的。”
她说着,伸手轻抚起我的脸庞来,温柔的动作像是初恋的少女轻抚爱人,依依惜别,好像她真的很不忍心杀我。
可她的手心却湿漉漉的,黏糊糊的。
借着月光,如同从血泊中伸出的双手触目惊心。
我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在做一场噩梦。
我收留应霜雪之后的发展,不应该是和呆萌傲娇的仙子开始没羞没臊的日常吗?!
我真的一上来就被她吃了?!
开玩笑吧?!
这算病娇吗?!
可别的病娇要人,这个病娇是要命啊!
我试图挣扎,可连挣扎都做不到。
虽然应霜雪说她帮我封住了痛觉,但我还是能感到一种强烈的空虚感,我的生命在随着鲜血流尽,如同风中残烛般消逝。
现实来得太过突然,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快死了。
我死死盯着身上的人——或者说狐妖。
绝望?
不甘?
一时间我也没想到太多东西。
只感觉有点苦涩。
tmd,这波真的……
失误大了。
应霜雪一边吃,一边观察着我的反应,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多高兴,但绝对看不出悲伤,更多的只是一种漫不经心。
你会在乎案板上的活鱼的感受吗?
人妖殊途。
我终于领会了白天应霜雪这句话的真谛。
可惜有点晚了。
我这算牡丹花下死吗?
可我连女朋友都还没交过啊。
真惨。
明明是弥留之际,我却开始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狐妖仙子好像吃够了血肉,又凑上前来,兴致勃勃地注视着我。
“对了,你有什么遗愿?只要力所能及,我可以帮你了却。”
她眼里的认真不似作假,如同一位体贴入微的温柔女友。
如果脸上没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好了。
到这一步,我对应霜雪也提不起什么怨恨了。
她白天好歹警告过我的。
要怪就怪我心太大,居然敢收留这样一个危险的穿越者吧。
愿意帮我完成遗愿,也算她有一丝良心了。
我盯着天花板,艰难地思索了一会儿。
可遗愿……
我能有什么遗愿呢?
太难的她做不到,太简单的又没意义。
“要不……你叫我一声老公好了?”
我也很佩服自己能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要求来。
“这是何意?”
应霜雪皱眉疑惑。
“大概就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吧?”
我忍不住咧嘴笑了。
说实话,让她这样一位气质出尘的美少女叫自己老公,还蛮爽的。
多少有种报复她一下的感觉。
哈哈……
真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