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人终于得知这段时间的骚动是来自于战争。但知道和理解,是两个概念。

他们这辈人没有经历过战争,整个皓月国都没有经历过几次大战。最多最近的也无非是城市和城市之间因为资源分配不公而小打小闹,表完态度拿到甜头就互相撤兵。而妖族入侵人族的战争甚至要追溯到几乎是传说的历史里。

别说是战争了,连妖族本身的存在都被这些皇城内地的人们所质疑。而之所以几百年来表面上那么和平,都离不开水晶之间的平衡。

这个国家是在灵法的基础上运作的,灵法的基础是水晶所提供的灵力,所以严格来讲,水晶是一个城池乃至皓月全国的核心。

每个城市都是围绕着水晶的供能范围建造,洛都的水晶最大,比整个西域第二大的水晶还要大得多,所以这里是人族最大的皇城。这片大陆分两大块,而区分西域大陆和东域大陆的,是一条完全没有灵力也没有生灵的黑色山脉,除此之外都是海洋。

黑色山脉西边的区域生活着人族,而东域就是传说中妖族的领地。

传说之所以叫传说,正是因为难以证实。

生活在水晶范围下的人们早就习惯于灵力的便利,治安依靠灵力,建筑依靠灵力,连务农和畜牧都是依靠灵力运转。而城与城之间,又有一大片水晶所不能补给到灵力的区域,所以在城市之外既打不了正式的仗,又搭不起像样的建筑。

如果一个城侵犯另一个城,那就只是在当水晶范围内的人的靶子,活活挨揍。西域人族间,水晶和水晶之间的稳定尚且如此,更别说西域和东域妖族中间有环境那么恶劣的灵法禁止区。

和平,建立在水晶的平衡之上。统管,维系在资源的垄断之中。

“很惭愧的说,我作为上皇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边境的失败。我和你们一样不敢相信水晶的庇护有一天会被打破,我们的和平已经成为了历史。”上皇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们知道,法师的所有战斗能力都依靠灵力。而妖族极其凶残,他们竟然用一批批的牺牲硬抗下我们法师的炮火,用尸体堆出道路把克灵器装进了城内,他们就这样狠毒地侵占了我们的水晶。”

“然后,把刀刃指向了已经没有战斗力的…法师们。”上皇的声音愈发沙哑。

而沙幕上,来自东域的红色像打翻的墨水一样侵染向西域的蓝色,交融上的红色和蓝色发紫,它们僵持,抗争,紫色却持续不了多久就变成了鲜艳的红。

那些被侵染的蓝沙,掉落在了广场,很多,不少被吹到了最前排的凌岚头上。

“他们…都牺牲了。”

广场上原本对妖族的议论和质疑突然安静了下去。如果按沙幕上的这个速度进行下去,或许不用等下一个月,最多两个月,皇城也会被红色所侵染,而广场的所有人都将成为从沙幕掉落到地上那些蓝尘的一部分。人们的情绪开始变得复杂。

震惊,焦虑,没见过的敌人,没了解过的战争冲击着他们的天灵盖。这个事实比他们在开幕之前所猜想的最坏最离奇的还要糟糕还要难以置信。

凌岚联想到了墩城十天之前的事,如果说是那群士族提前知道了战争的消息就什么都不顾跑到了皇城,那一切的疑点都合理了。而且据今早商人们说他们是一批批的离开,这样不惊动也不让任何人知道,是因为他们计谋好了低调行事而不让任何普通人察觉!

那台上隔了十天才宣布事务的上皇又居心何在呢?灵法师在这场战争中无用,所以现在是要普通人去当炮灰?最后还是牺牲平民,好让士族继续往西部逃跑吧。凌岚在安静的人群中冷笑了一声,而上皇继续开口。

“诸位,大战已经开始了,敌人四面八方的赶来,变革刻不容缓。”

“你们知道,原本依靠水晶的庇护,我们按能力分配了士族。”

“但现在,原有灵法师在上的秩序已经被打破,国家的希望和支柱变成了你们所有人。”

洛皇的语速似乎加快了,他放下了法杖,原本持法杖的手握成了拳头举过头顶。

“今天,在我们脚下的,是我们祖辈生活的土地;在我们身后的,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水晶;在我们面前的,是我们卑劣下作的敌人。而我所能奉献,不再是灵法,不再是权力;我所能奉献的,只有热血和辛劳,眼泪和汗水。”

“你们问,对策是什么,对策就是我们父母给予我们的这所有的肉体和力量。同妖族邪恶的,史上从没见过的暴力作对抗!”

“你们问,目的是什么,目的就是不计代价的去争取胜利,无论有多恐怖和艰辛。因为如果没有胜利,我们就无法生存!”

掉落在地上的蓝沙开始升起,在给沙幕上代表皓月城的蓝色区域增大,光线凝聚,似乎那片蓝色不再是单纯的颜色,它们自己也成为了光源。广场的人群有些被那光源所感染。

可或许大多数人都是愚者,但他们不全是傻蛋,这个国家代表战力的法师都毫无还手之力,要自己和传说中强大的妖族肉搏,凭什么呢?

上皇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台下并不团结的反应,继续淡定的开口道。

“我知道,包括我自己也对抛弃灵法的战争缺乏自信。我正要告诉诸位的是,我们不是只有自己,对抗传说中的妖族,我们也将召唤我们传说中的降临者。”

接二连三爆炸的信息让所有还在低头沉默的人惊奇抬头,愈发迷茫,不知所措。这时沙幕消散,高台被清晰暴露在众人视野内,那一束本照亮地图的日光在台上亮出了一个圈。

上皇往后退了几步,为这个圈腾出了空余。

而公主上前,双手握住了上皇留在原地的法杖,那法杖浮在高台上。

公主没有注视台下,只是盯着法杖上悬着的水晶,她的双手缓缓往前伸,让法杖移到手臂的位置时往上扬起。凌岚看到公主眨了一下眼睛,而随后公主干净的声音开始穿透在场所有人的心灵,她念起了咒语。

那咒语能听得出是本国的语言,有大家熟悉的发音,但是字节混乱的排序和陌生的音调辨别不出完整的意思。这时广场的柱子微微的震颤,落下的灰让看客的眼睛发痒,看客抬头去望。那一排排围绕的柱子顶端竟然开始解体。而崩离出的石块非常的规整,拥有固定的形状,就那样漂浮在半空之中。

公主的咒语还在继续,念到一个重音时猛得双手往外扩的一挥。那些石块竟然开始匀速的以整个广场为圆心运动,勾勒着广场的形状,在半空之中描出了边。那些石块有秩有序的旋转着,似乎在等着操作者的公主发号施令。

接着公主的咒语加快了,每个字词之间的距离都愈发紧凑,那成圈的石块随着紧凑的咒语突然快速往中心聚集,石块和石块碰撞出了沉闷的声响,一个撞一个,被撞的又撞下一个,在半空中尘土飞扬但这些尘土却没再落到人群头顶,而是继续往中心旋转着聚集。

人们被头顶上又石堆组成的漩涡惊吓到出声,他们平时用的法术最厉害也不过是把东西从这一头平移到那一头,而眼前,堪称奇观。

在石头群聚拢成一块从底下看是分不清是什么的巨物时,公主的咒语似乎是停了。

那巨物就这么漂浮在整个广场的正中央之上摇摇欲坠,中央外的众人只是在惊呼神奇,而中央内观众的表情才堪称精彩!

而霎那间,台上的公主把伸出去的手往胸的方向收回,一缩。那石块竟然就这么转移了方向,然后轰鸣的巨响砸到了高台之上。

那是一个形状奇特的,土黄色的巨剑。厚度让人认不出哪边刀刃,而刀尖似乎已经淹没于高台之下。等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其时,那巨剑突然从插入点升起了一小圈银色的光辉,巨剑竟然随着光圈的上升慢慢的变成了银色的金属,刀光乍现,那光圈升到顶时一切变化都结束。

巨剑剑柄出,有一个断裂了一处的齿轮之转动,可下一刻,这把巨剑就又被下方升起的尘埃漩涡包裹,就这么消失,只留下了尘埃。

不,不止是尘埃,眼神好的人突然惊呼:“那里面有个人!”

紧接着,尘埃中刮出两道强大的风,被遮蔽的那人彻底亮相。

这是一个全身铠甲,手握两柄长刀的人形。他双举长刀半跪在砸出的高台中,慢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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