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上白马的陆久安穿着麒麟通袖袍,系着素光银带,天域宗内的丫鬟们为他做了十足的准备,就算平日做事低调的长生仙人,此刻也熠熠生辉,仿佛是天生的青年才俊,叫得围观的群众好不羡慕。
颇有种大丈夫生当如此的豪迈!
然而这般作秀般的过场,也只是为了暂时将陆久安支出天域宗内,此刻已经被宗门上下改造一新的天域宗,到处张贴着大大的“喜”字,就连不起眼的后院仓库都被宗门的外门弟子挂上红灯笼。
而站在正门内,迎着三月的春风,招呼八方来客的,正是天域宗问虚门堂主白清璃。
白清璃穿着一身没有那么张扬的红袍,立于“天域宗”三个大字之下。
只是用狐媚之术稍微打扮了下自己的母狐狸,现在退居幕后,成为除了新娘与新郎之外的婚礼主办人。
“哎哟,这不是百毒虫王嘛,您还真是赏脸,能准时参加我们家小夕若的婚礼啊,快请进,快请进!”
白清璃一甩手绢,看似热情,实则客套。
“这不是白大堂主吗,今儿有空自己做了迎门?哈哈哈,老夫这一把年纪,能够见证后辈门的喜事,也算是沾沾喜气,毕竟再过几天,这不就是魔尊之争了吗。”
白清璃动动耳朵,斜视着眼前的光头,在这上官夕若大喜之日,还说这些扫兴的话,这百毒虫王还真是令人不快。
“百毒虫王,你也知道今儿是咱宗主大喜之日,平日里的恩怨,就留到日后解决,总不能,虫王您还想在天域宗大闹一场吧?”
“哈哈哈,老夫可不是这么不识时务之人,今日上官宗主大喜,老夫只是单纯来喝喜酒而已!白堂主大可用神识搜身,只有两袖清风!”
百毒虫王张开双臂,正如他所说,两袖空空。
“谁不知你百毒虫王以身育虫。”
白清璃慢条斯理地卷着手绢,眯眼道。
“那白堂主这意思,还让不让老夫喝这酒席了?”
“请,来者皆是客,我家上官夕若可不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
“哈哈哈,上官宗主果然豪迈,我倒是要见见是哪位青年俊杰,能讨得上官宗主芳心!”
说罢,百毒虫王满是兴致地迈入天域宗内,与白清璃擦肩而过。
带过的一阵微风吹起了白清璃的鬓发,平日玩世不恭的狐狸,此时也是神情清冷。
百度虫王,烈火星君,天门大帝,三位上官夕若为了争夺魔尊之位的最大竞争对手在收到请帖后,便早早来到了天域宗。
真是的,一个人要操持硕大的宗门,那可相当令人疲惫。
上官夕若平时就这样把整个宗门的责任全都压在自己肩上,连抱怨的话都没有两句,压榨自己到底到什么程度了啊……
不过,现在三位未来的魔尊候补都已经相聚在天域宗,一场好戏,就快要开演了。
那可是,相当有趣。
此刻的上官夕若坐在梳妆台前,房间中点明了两盏红烛,身后的丫鬟正在为她梳理长发,做最后上轿前的准备。
“宗主大人今天真美不胜收,想必新郎一定会被宗主大人迷的魂不守舍。”
“是啊是啊,我从没过没见过像宗主大人一样倾国倾城般的女子,若我出嫁之日,有宗主大人分毫的美貌,小的也就死而无憾了。”
听着属下的赞美之词,上官夕若只是淡淡笑了笑:
“还没梳洗打扮呢,粉黛胭脂才刚刚从柜子中取出来。”
“哪怕没有粉黛点缀,宗主大人也是绝世的美貌!”
“小的绝无半点奉承之意。”
她们在害怕,上官夕若明显感受的到。
看着铜镜中云髻凤钗的自己,上官夕若感到有些陌生。
金黄色的头饰,一个女子一生只有这一个机会戴上,连通自己全部的身心一起,送予自己的心上人。
今天的自己要嫁人了吗?
真是神奇。
即便到了这一天,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整理完一袭耀眼的红袍,丫鬟们替宗主敷粉、画眉,染鹅黄,而后由上官夕若抿一口胭脂,红唇若血。
“宗主大人真好看。”
“宗主大人的夫君有福咯。”
虽然知道是带着几分敬畏的奉承之言,但是上官夕若听到这样的祝福,还是不免心情愉快了些。
最后一抹红盖头遮掩住新娘子的盛世美颜,静候骑着白马越过整座顺清的少年郎,来到自己的身边。
这就是嫁人的体验吗?
有些期待,又有些彷徨,一生漂泊在外,终日浪迹于阴谋之中的上官夕若,居然也少有的能享受到这番时光。
“云翠,柳梨,今日你们就趁着天黑前离开天域宗吧。”
“宗,宗主大人,您,您这是!”
上官夕若忽然下达的逐客令让两个丫鬟措手不及。
“你们也是时候该嫁人了。”
“宗主大人,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以改,您,你千万不要赶我们走!”
红盖头下的上官夕若心绪有些复杂。
“云翠,柳梨,你们没有修仙的天赋,也没有修魔的勇气,留在这天域宗,若他日仇家寻上门来,你们很难自保。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们应该也有抱怨过,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吧?”
云翠和柳梨面面相觑,这私下里的闲话,何时被上官宗主知晓了?
她们有些不敢说话了,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个女魔头的脾气。
“我这里有几两黄金,几两碎银,几贯铜钱,一些细软首饰,你们拿好,不要太招摇,只说你们是逃难而来,切勿提起天域宗。”
“宗主大人,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现在说这种话,怕是冲了喜气。”
两个人还是不能知晓上官夕若的真心,这会不会是一场试探?如果自己收了这份礼遇,是不是上官宗主便又了除掉自己的理由?
她们,不敢拿。
因为上官夕若在她们心中,就是这样一种狠角色。
“快走吧,今天是我嫁人的日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趁着我还能决定你们的去留,你们赶紧走好了。”
“……”
云翠和柳梨还是不敢说话,她们听不出几分真,几分虚。
“宗主大人请三思。”
原来自己偶尔说着两句有些良心的话,在她们看来是这样的不可信啊。
在她们的眼中,自己到底是怎么样一个魔头……
从九安不在的时候,自己就变成人人心中畏惧的魔王了吗?
之前一个人独行独往的时候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看来,总感觉有些……悲哀。
“若是不走,休怪我不留情面。”
上官夕若沉下脸,冷冷地放了句狠话。
“可是宗主,最起码得等到我们送你上轿之后,再离开吧……”
“不用”
上官夕若摇摇手,驱使神识,将抽屉中的两个包裹送到了二人手中:
“多年来,你们二人待我不薄,而我素来不讲情面,你们平日有怨言,我也知晓。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义,为了天下,为了某人曾给予我的理想。”
“这份理想由我和九安背负就好了,你们本来也没有灵力,在天域宗最后的结局,大抵也会丢了性命。”
“所以,你们走吧。”
云翠和柳离是俗人,有点贪财,有点偷懒,害怕权贵,害怕居无定所,更怕死,所以才会努力讨好上级。
现在上官夕若给了她们各种意义上都自由安全的机会,反倒是让她们都无所适从了。
“上官宗主,最起码,让我们送你上轿……”
“还不滚。”
上官夕若拉下脸,最后留给她们的,也不是什么好脸色。
云翠与柳离跪下来:
“宗主大恩,云翠/柳离此生不敢相忘。”
欲罢,二人最后看了上官夕若一眼,便拿着上官夕若送到她们面前的令牌,从后门离开。
上官夕若合上眼。
这下子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女子闺中候嫁,大概,就是在说这种情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