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沉默在静悄悄的夜里蔓延,不知名的小昆虫在不可见的草丛里鸣叫着,像是在这个寂寥的世界里高声宣告着存在一般。

夏日夜间的风携卷着冷意,还混杂雨后泥土飘散的腥味。

被夜风吹拂而过的手腕散失了热量,不过身上的卡其色卫衣也还算厚实,不至于太冷。

祝若雨摸摸骨感的脚踝,白瓷透明的皮肤上已经泛起了红印,带来阵阵灼痛。

唔...好难受......突然想起了阿白问自己磨不磨脚来着的......

果然要风度就没有温度啊喂......下次穿整袜好了......

自从走出小白家以后,自己无聊地在公园河道边转了好久,发了好久的呆,望了好久的河。

确实,她就像个笨蛋一样。

自顾自地就像个笨蛋一样在小白刚刚醒来后自称是他的女友,自顾自地像个笨蛋一样在小白家门口等他一下午、还借了一晚宿,自顾自地像个笨蛋一样上头和许折枝争风吃醋。

哦...不仅像个笨蛋一样,还像一个没长大的巨婴......

确实,她也承认。

即便两世为人,可原生家庭与小白把她照顾得太好了。

说得好听点就是她依然天真无邪、表里如一,可难听点呢?

或许就只是蠢蠢笨笨的恋爱脑......

可她真的很爱自家小白啊......反正是丈夫嘛...虽然这一世不算了......

尤其是从遥远的、不幸的未来回到现在,

不需要再打扮上那副成熟的面具,不需要再面对镜头笑脸相迎,不需要再面对记者谨言慎行,

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做...18岁的,青春灿烂的,无忧无虑的,活力满满的自己。

只要待在小白身边,那种被未知之物追逐的紧迫与慌乱感荡然无存。

他像是自己的避风港,永远为她留着一盏回港的灯火,虽然是勉强能照亮前行航线的光线,

可对于自己而言呢?

那是扫清一切暗礁,荡平一切风浪,照亮一切黑暗的火炬,

尤其是,

那是仅限于自己、仅在自己身上停留的光。

唔...下意识地夸起自家小白了,总之就是很喜欢......

她确确实实想要更加了解小白的想法,也确确实实想要变得更好,变得更称职...作为小白的女友而言。

所以她会尝试变好,也忍不住和许折枝竞争......

这些都是合情合理的,都是她的点点改变。

...这也才是成长的意义。

祝若雨回头看看别墅区门口,几点灯火星罗棋布,却扎得密、扎得深,那亮光灼伤了眼睛。

她不爱住在这里。

像是精心打磨的鸟笼,无论花言巧语中的吹嘘说,这是什么什么材料、亦或是什么什么工艺,无论装点打扮之上的霓虹灯彩多么引人注目,都无法摆脱那是罪恶束缚的事实。

从前世,一直到现在,她都多少有点向往无拘无束的跳脱的感觉。

无论是看雨玩水,还是说留宿小白家,只要能够保证安全,她都不拘泥于留守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小小世界。

说白了就是玩性大,前世做艺人那段时间憋得太惨了。

当初是和小白各种上下各种花样来释放宣泄的,有害健康的也肯定不能做,也就慢慢腻味了。

随着事业越来越忙,回家的次数也更少,最后憋得精神上或多或少是沾点糊涂了,居然能和小白说出那种话啊......

想到这里还是很伤心......

不过没关系,等我祝若雨拿下小白以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迈着三五两步的欢快步调,祝若雨将宽大的袖子轻轻抖开,露出白皙纯然的小手,熟稔地将拇指按压在指纹锁上,抬起头对着摄像头扫描虹膜。

滴~

推开厚实的门,实木玄关里却亮着明亮的灯,客厅也有淡淡的光线投入拐角,是...有人吗?

祝若雨的心头打起警惕,一尊悬挂的警钟拴在心间,随时将其敲响。

自己没有换鞋,简单地用鞋套套上,准备先看看是谁......

缓缓走入,一缕香气伴随着白色水蒸气在鼻间撩拨。

“小雨回来了啊,正好吃饭呢~”

一名身高比她还稍矮的少女、或者可以说是少萝,脸庞五官与她有七分相似,神色却不尽相同。手上正套着厚布手套将一碟菜端在长桌上。

将手套取下,拍拍双手,发出清脆的几下声音。身上的西服正装还没换下,活脱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稚嫩清纯,又带着几分温柔的母性。

“......”沉默半霎,算不得太高兴,垮起个沮丧小猫脸地说,“姐...你怎么来了?”

“嗨呀~这不是最近在这边出差嘛,事情做完了...”她眨眨眼,显得幼态的卖萌,又暗含一丝被抛弃的委屈难过,“...不准姐姐来看看你啊......哭哭~”

佯装做几分可怜,真像是被主人抛弃在纸盒子里的小奶猫,诱人怜惜,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做作。

如果她的合作伙伴看到雷厉风行、铁面冷颜的祝总这幅姿态,即便是老狐狸们的阴深城府也不得不露出一刻破绽吧?

不过家人面前当然不必那么拘谨啦~

“姐...你别......唉...”想了好半天,还是将嘴边的苛责咽下去,陌生而又熟悉地做起那个动作。

自己走上前去,伸出手来轻柔地抚摸起自家姐姐的头发,她像是小猫一样乖乖地顺从抚摸的动作,棕色的短发软软的,却毛糙糙的。

“好好好...我家姐姐最好了、最棒了......”

“最近公司那边很忙吧...头发干枯枯的,还有点炸毛......”

“乖......”

自记事起,她便未曾见过她们的母亲,而在年长她好几岁的姐姐口中的那大家闺秀、温柔和善的母亲自然也随风而去,她是定然见不着了。

算是神经大条的她,也注定无法感受到纤细敏感的姐姐与风雨同舟的父亲那般的悲伤。

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是陪父亲打拼半壁江山的母亲,她依稀记得某年纪念日低沉的姐姐与沉默痛哭的父亲。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生离死别的悲哀。

于是在她的童年里,姐姐祝霁雪充当起了母亲的角色,温柔地照顾着她。

一直到娶了自家小白,姐姐也才算是依依不舍却面带着另一种失落地将她送上迎亲礼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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