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是没有大学的——只有初高中而已，但也并不排除她是和朋友来这里玩的……

  推测，也许是到这附近读书，顺便和朋友一起吃了晚饭。如此而已。并不一定就是在这一块地带念书。

  但这样子的话范围就太大了。偏于私心来说的话，还是希望她能在这里附近。倒不如说，是一种近于偏执的妄想和直觉引领着他，认为小千帆就在自己的身边。

  天泽在黑漆漆的房间中，一个人蜷缩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对着小小的手机屏幕寻找着，试图在图片之中得到更多的线索。

  “啊……应该还有的吧……明明应该还有的吧……”

  不成语句的沙哑呻吟，从他的喉咙间仿佛潮水般低沉地蔓延而出。

  似乎是痛苦的声音，但事实上，天泽相当地享受着这一个过程——这样慢慢靠近真相，靠近自己欲望的过程。

  “……嘿嘿。”

  仿佛想象到自己出现在她本人面前，对着她说出一直掩饰的身份的场景，天泽忍不住低笑起来。

  会迟疑吗？还是说，会恐怖？又或是愤怒？

  这种不可告人的联系，这种能掌握住某个光鲜亮丽存在的实感，每每想起都让他浑身颤栗。

  作为新晋的vtuber，小千帆在liliLive这样的大公司中都能顺利地脱颖而出，靠的绝不仅仅只是过硬的游戏本领——她的观众组成之中，对于游戏不感兴趣，单单冲着本人来的家伙绝对不在少数。

  天泽就是其中之一。

  说实话，玩什么游戏根本都无所谓。天泽只是在看她的直播——小千帆的直播，仅此而已。在最初时，甚至仅仅是被她的声音所吸引。

  一直，一直都在看着啊……

  在她发布了第一个不露脸的游戏视频时，在她第一次进行不露脸的实况时——再到她宣布被liliLive录用为四期生，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虚拟形象时——

  一直，自己一直都在看着啊——

  自己比谁都要更早地注视着她，自己比谁都要有话语权，自己，比谁都要能更进一步地靠近她！！！

  不论是哪一个阶段，自己，都比任何人更加热烈地见证着——

  没有错的……是自己先发现的啊……！！！那些被所谓直播内容吸引而来的家伙，那些所谓后来爱上她的家伙……

  绝对，绝对是自己这边……只有自己一直在注视着的。

  啊啊……

  没问题的吧？

  自己对她投入了这么多，这么多的支持……只要这么强烈地诉说的话，只要那么动情地诉说的话——

  再加上一点点的威胁，一点点就好的威胁……身份也好，位置也好，身边看上去相处很好的同伴也好……

  毕竟自己已经观察她这么久了啊……

  她绝对不会拒绝的——如果她是那个自己知道的小千帆的话——那个实际上懦弱而自卑的家伙。

  天泽露出欣喜若狂的狞笑，全身传来血液逆流般热到发冷的感觉，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对方向自己低头求饶的样子——

  没事的，我比任何人都爱着你，会好好珍惜你的……

  成为我的所有物……成为属于我的存在吧……

  一想到那样的家伙或许会在学校里，遇到某个男人，然后变得开朗和坚强起来，甚至爱上某个人——

  “咯咯——”他的牙齿发出摩擦的声音。

  不过很快，他便安慰着自己平复下心情，告诫自己只要加快进度就还来得及。

  天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的照片上轻轻磨蹭着，仿佛真的在触摸图片中的那条手臂一般——尽管传来的只有微微发烫的平板感。

  光线倒映在他的镜片上，倒映在他的眼球上，形成四个颜色一致的反射光斑——在这漆黑的屋子中。

  这样的话……便向周围打听一下吧……附近高中有没有转学和复学的女孩子好了……

  在一切尚在起步之时，抢先在她身上打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吧……

  *

  *

  神川破默默地看着“小千帆和小白雪特别联合直播~”中的小千帆和大家挥手告别，忍不住也在屏幕前挥了挥手，小声地说了一句“再见。”

  伴随着如同狂潮般的告别弹幕，直播间的画面也变为了灰黑的待机色，宣告着结束。

  神川破轻轻地将还在挥动的双手交握在一起，贴近胸口——从里面传来的心跳比平时稍快，似乎有些激动般地想要诉说些什么。

  “喜欢……”

  神川破将眼睛前的紫色发丝稍微往旁边拨了拨，想起了白天被搭话的场景，忍不住捂住嘴巴，微微笑了出来。

  自己，被小千帆搭话了。

  好开心。

  喜欢到不行，感觉心脏快要从胸口处跳出来了。但是不能被别人知道，尤其是她本人，

  自己，只是偶然间才知道的。

  初中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到了，隔壁班级有一位可爱到相当惊人的女孩子。但那时的她总是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氛围，而且……

  总让人感觉到有些恐惧。

  “嗯……”神川破有些苦恼地将两根手指放在太阳穴处轻轻揉着。到底是什么恐惧呢？现在的自己也说不清楚。

  高一入学组织的游玩活动，她又一次见到了她——这一次，她们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之中。

  还是恐惧。

  并没有什么印象了。但唯有在晚上试胆大会前的那个时候，有着清晰的感觉。

  ——就像是真正的怪物一般。

  或许是氛围使然，当时的自己只是在空地上这么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她，就情不自禁地这么想到。

  这是，某种源自骨子里的恐惧吧，或许。

  试胆大会快结束时，大家在森林中找到了受伤的两个人——她和另一位名叫千村羽夜的青梅，听说从小学时候就一直在一起了。

  据千村羽夜说，两个人遭受到了野生动物的袭击，浑身血迹，相当唬人——事实上，她们身上也确实有很多血迹，不过那都是千村羽夜同学身上的呢。

  她在撒谎——但神川破在吓了一跳之后，没有和别人提过这件事。

  那天之后，小千帆就从班上休学了。

  事实上，直到这里为止，神川破和御园千绘理都只是平行线般不相交的两个人而已，然而——

  “这个声音，有点像是……”

  但她在网络上的视频，被神川破偶然间看见了。

  好奇怪，和以前那个神色寡淡的家伙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性格大变的另一个人一般，声音就是相似到了这个地步。

  于是，神川破也参加了某一次的慰问活动——这是由班上好事者组织的行动，偶尔去探望一下休学的千绘理，希望能起到安慰作用之类的。

  当然就是浮生提议的。不过站在被探望的一方来看，有没有效果便见仁见智了。

  啊……

  于是神川破便明白了，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眼前这个抱着抱枕畏畏缩缩的少女，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家伙了。

  有着什么根本性的东西，已经开始改变了。仿佛开始消融的冰雪一般——又或者说，投入了引燃物的小小干柴般。

  神川破看着自己的手掌——神奇的，没有像以前那般，如同遇见吃人恶鬼般恐惧到微微颤抖。

  眼前的少女是个随处可见的女孩子——自己的身体这么说道。

  转眼看向周围的同学，都没有僵硬的神色。

  以前的恐惧就像是某种玩笑般，时至今日甚至只留下了暧昧的印象。取而代之的仿佛就是被压抑了许久的好奇心，以及好感。

  一开始只是被外貌所吸引了，但紧接着便发现，她的内里是某种很可爱的存在。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改变的——是在休学的这段时间吗？

  ——又或者说，答案就在试胆大会的那个月夜？

  神川破被吸引住了。故事也好，秘密也好，神川破开始想要了解千绘理，想要了解她的人。

  她开始观看千绘理的直播和视频。

  她开始期待千绘理会读到自己的留言。

  她开始等待千绘理每天的直播和动态。

  这样子，持续了一年吧，甚至成为了习惯，自己也在某一天突然意识到了——啊，自己或许已经很在意她了呢。

  这样啊，这算是，喜欢吗？

  甚至在千绘理宣布被liliLive录用之后，她也头脑一热地跟着报名参加了，时候才在录用通过的信息上有些愣神地冷静下来。

  那一天vtuber线下聚餐的时候，神川破纠结了很久，但最终选择了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小千帆并没有认出她。

  她便这样子，压抑住内心的悸动，装作不想多接近的样子。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或许会忍不住想要拉近距离，或许会忍不住想要更多。

  喜欢。喜欢作为小千帆的御园千绘理。只是简简单单地，喜欢上了，仅此而已。

  就像是，成为了生活一部分的人呢。

  神川破关掉了网页，看着电脑壁纸上笑的很灿烂的吸血鬼小千帆，似乎被笑容感染了一般，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是一张，小千帆在雨过天晴之时，撑着透明小伞在踩水坑的图片。阳光在高楼大厦之间浅浅地穿过，在小巷的积水之上折射出漂亮的光。神川破在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幅清丽而温婉的画。

  “恭喜你呀，希望未来的生活能越来越幸福。”

  她这么祝福道，她这么浅浅地希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