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之师”号虽然将他死死地限制在了自由港湾，实际上条约还是较为松散。

曾经的规矩是，船上的船奴们会被赶到某个固定的位置呆好，普通水手们想去哪去哪里，离开船也无所谓，在出航前一天清点一下人数，人少了招点杂兵补上。

而核心成员每日到船员们统一住宿的客栈点个卯（点名报道），便可以在城里做自己的事。

船长怀疑船上出了个叛徒，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强制让所有普通水手留下，只安排核心成员监视他们。

尤里恩除了日常接受身为水手应有的训练，便奔走在客栈与海蚀崖之间。

希尔虽然嘴上说着讨厌海娜拉，但是自告奋勇地出现在了峭壁下的洞穴中，教授她日常使用的人类语，尤里恩也有顺便在学鲛人语。

用兜帽遮住耳朵和头发以后，海娜拉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算得上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性。

天气寒冷，她穿着羊绒的长袍，长长的，黯蓝色的睫毛忽闪忽闪，一双眼睛恭顺而温柔地低垂着。

她的一些衣服尤里恩亲自去买不方便，还是他委托了希尔，和她特意说明了款式，现在看来他身为贵族的眼光还挺不错。

穿上新衣服后，她看上去曼妙婉转，可惜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身形显得瘦小，加上她常常蜷缩起来，让他误认为她的年龄很小。

实际上她站直以后比希尔要高不少，并且经希尔翻译得知，她可能和尤里恩差不多年纪。

至于希尔，她比海娜拉矮了一个头，但尤里恩可不敢轻易假定她的年龄。

都自称是魔女了，是个活了七八十岁的老怪物也说不定。

尤里恩刚把话说出来就被打了，这次他明显感受到希尔的拳头重了许多，完全不是以前隐瞒实力时，小打小闹的力气。

海娜拉会做炖菜，在将生活必需品都买来以后，她娴熟地生了火，架起锅炉。

鲛人们平时是被奴隶主散养在贫民窟的，各种生活技能都必须具备。

她就像农村的小姑娘一样，因为贫困，什么都要自力更生。

不一会，洞穴成为了宽敞明亮的小屋，飘来了菜香。

炊烟和味道是一种信号，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瞩目，这回是尤里恩和希尔都在这里，再加上天气有雾，才可行此奢侈之事。

平时日常生活还是需要吃冷食的。

吃上热的，受苦了一个多月，尤里恩终于有种风平浪静的感觉。

在全是男人的海上世界里遇到两名女性，搭救或者被搭救，产生了羁绊。

换做其他水手大概只能在妓院感受到这种人气。

“不，这些都不是你的运气成分。”希尔告诉他，“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个正常的水手看到我会作什么反应吗？”

被欲望和下半身支配，把她“吃掉”，然后将这丰功伟绩告知船上所有人，把尸体丢到海里；又或者初见时碍于羞涩不好行动，几天后却露出虎狼本性。

他思考了一下，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希尔还故意和他处在同一个房间换过衣服，没想到这男人定力这么足够。

她耸耸肩，努力憋着笑。

但是海娜拉却不这么想，她想的是尤里恩起先对她那些过分的举动，后来又对她温柔以待，她完完全全混乱了。

像鲛人这样低贱的物种，其中美丽的女性只会遭遇变本加厉的虐待，可没有人会良心发现。

希尔对她的态度是既可怜又叹息，这微妙的气氛尤里恩倒是没有察觉。

在这里待到深夜，为了不引起“不义之师”号的怀疑，尤里恩决定回一趟城内。

海娜拉乖乖地和他说再见，并且在干草和棉花铺就的柔软床铺上安然入睡，她很听话，主人们对她这么好，也没有逃走的必要。

等尤里恩走到砾石海滩上时，却见希尔早就准备好了，在这里等着他。

月光皎洁，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

黑发少女赤脚立在原地，一手提枪，一手握剑，脱下外套，只身着女式船长服的内衬：一件简短干练的白衬衣，合身的高腰皮裤，勾勒得身体线条挺拔俊俏。

她的头发还是那样不经打理，及腰的长发末端炸开，头顶还有好几根呆毛，细胳膊细腿的，只有炯炯有神的双眼和她拿武器的姿态宣告，她不是弱者。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她的身材相比往常似乎高了许多。

沉重的武器对她而言不是拖累，就这样拦住了他的道路。

不同于以往撒娇的德性，现在希尔非常严肃。

“喂，答应你的那女孩也救下了。不是说好了要当我手下的吗？”她故作轻松地说，“你可要好好兑现承诺啊。”

“你白天接受的水手的训练是完全不够的，从今天开始要接受我的特训。”

希尔将长枪抛给尤里恩，他会意接住，心想她果然要来真的。

他隐约觉得这长枪有点眼熟，定睛一看却傻眼了。

为了预防武器失窃，“不义之师”号上的武器都有顺序的编号。

这柄锋利的长枪就是其中之一，号码是“九”。

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从上锁的武器库偷东西出来，正如她之前偷拿船长帽时一样。

但是希尔不想尤里恩多问：“听好了，船上是个残忍的狼性社会，想要夺船，你必须要具备战胜头狼的实力。”

“现任船长是个贪婪无度，不择手段的人，但他也具有无人匹敌的必杀技，以此统治船员——号称海上最强的剑招，名叫深龙出水。对此，你需要建立立体的防御和反击。”

她用剑稍微比划两招，挺像模像样的。

在对战海盗时，船长几乎没有出面，平日里表露的也只是个凶恶胖子的形象。

若不是有希尔留意，只有真正动了船长的利益，他才会展现底牌。

任何叛变者恐怕都会被这一出杀个措手不及。

她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尤里恩欣然接受她的训练，早先船战时希尔便已显露出厉害，他本人可能不至于到和船长正面刚的地步，也乐意多学一些保命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