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雾霭从狼半虚半实的身体扩散开来，像小石子打破了兰登湖面，黑色如涟漪向外层层退却。
“最有趣，你是狼见过的。”
古老的黑狼咕噜着喉咙，兴奋的咧着嘴。
“你逃开了狼的时间，你好强大。”
祂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发颤。
“奇怪，特异。”
“注意到你的那天起，你在变强，你在接近我。”
“好远，但是好快。”
“告诉狼，怎么做到的？”
狼前腿打开放在桌上的书，瞪圆眼睛辨别上面的文字。
随后无聊的咬上去，撕扯成片片碎纸。
“狼的忠实信徒们，你全都要杀了，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黑狼吐出蒸汽一般的鼻息，打在地上，这位被尊崇无比的『善主』看上去丝毫不在意那些上位天使的死活。
“你不正常，你超越了生物的界限。”
“你是什么？”
黑狼身下蠕动的地板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遍布嫌恶的口器张开瞬间，肮脏的舌头挣脱而出。
“小姑娘想要对狼出手？”
随即被凝聚的圣雾紧紧缠住，再进不了分毫。
“不该的，小姑娘，你没有看起来那么从容。”
黑狼硕大的头颅凑到被束缚的舌头前面。
可还没等祂嗅一嗅，肥舌疯狂膨胀、摇摆，伴随着恶心的沸腾声轰然炸开。
也就在这一瞬间，没有色彩的空间更加黑白分明，就连扭曲的舌头也如陷入泥泞般一顿一顿的。
溅射出的汁液在空中颗颗分明，极为缓慢，狼雄壮的身体轻巧绕开。
钝感消失。
黑色的汁水溅射到了地上，弥漫出黏腻的热气。
“味道，恶心，狼讨厌不喜欢。”
黑狼甩甩脑袋，雾气如银网将地上的汁液连同还未扩散的空气一并网住，
做完这一切，祂接着说道。
“你的力量还未完全，狼感受得到。”
“你疲乏了，你打不过狼的投影，没有胜算。”
“待你力尽，时间重归轨道，你留不住任何人。”
“『贪婪』将逃开你，你知道的。”
“你该知道的。”
“让开，骚味狗。”少女背后的黑色轻轻蠕动，像是破碎的血肉，滑腻腻巨蛇般的根根触手从中间伸展开来：幽冷的，黑亮的，带有一开一合的眼球。
整个浮现出庞大、看不到全身的怪异邪影。
“让开？你要杀她，不，小姑娘，这个不能杀给你。”黑狼舔了舔嘴边的碎纸片，第一次露出迟疑，“狼需要，她很能好。”
没绷住哪怕一秒，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笑。
“假的，嘻嘻嘻嘎嘎嘎……狼好奇，狼贪心。”
“你是什么，小姑娘，狼想要知道，我太想知道了。”
“告诉我，狼立马把她杀给你。”
“你不跟狼说，我就带她走。”
少女冷眼看着黑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口中的小姑娘，很快就能杀掉你。”
“杀掉我？”黑狼像是听到什么趣事，耸起的身体抖个不停。
“嘻嘻嘻嘎嘎嘎哈哈哈……”
“抱歉抱歉，我相信，当然。”
“狼相信你能杀掉我，总有一天，狼很期待。”
“可唯独不怕，嘻嘻嘻……”
“听我说，小姑娘。”
“现在狼给你讲东西，但他只讲这一次，所以小姑娘必须仔细听。”
“所有伟大的和渺小的东西，都得死。”
“唯独欢愉，才是活着。”
“狼死了，多么有趣，嘻嘻嘻……”
“把羊带上，记起来了。”黑狼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止了笑声，表情意外严肃，“祂既非所求欢愉，也不该死。”
“但狼要祂，祂不能逃我。”
狼还要继续说话，可还没等祂张口，月白柔毛包裹的手掌轻拂上祂硕大的脑袋，将狼将要说出口的话打断。
不知何时，轻盈柔弱的身影款款出现在卧室内，站在狼的旁边。
“羊。”黑狼幽邃的眼球闪动，围绕在羔羊身侧盘旋，最后掩在祂身侧，“狼想念羊，想念。”
“我也很高兴看到你，正如狼想念羊一般想念狼。”
“狼有事要讲给羊听，有趣的，高兴到不行的事。”
“狼，该走了。”
“可是羊……我还没玩够。”黑狼低垂着头，话语中带着失落。
“狼，不行，你玩得够多了。”
“……”
伴随着斗嘴，祂们身形虚幻，最终隐没在雾霭当中。
直到最后，身为母亲的忒弥拉也没有向少女搭话。
尤利娅阴沉着脸站在原地，眼神冷如冬夜，看着连同炽天使也被卷走的空无一物的地面。
得不到满足的掌控欲几近要将她的理智燃尽。
她不允许。
她绝不允许！
有任何杂碎、任何臭虫肆无忌惮的干涉她与小乌鸦的幸福甜蜜生活。
力量不到完全……
还是不够强……
没能强大到将所有生者埋葬，就只能被迫在这些杂碎身上浪费时间。
就保护不了亲爱的，就留不住……就注定不能获得完全的、永恒的幸福。
必须将所有威胁者一并铲除。
当然那些都是后面要做的，现在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黑亮如漆的乌鸦静静的待在她的掌心，丰满而柔软的羽翼摸起来很舒服。
真是可爱到无可救药——尤利娅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还有纤细修长的身体，玻璃球一般的眼珠。
“亲爱的待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少女食指和拇指捏住羽毛覆盖的翅膀，细细打量乌鸦的腹部。
如果是因为爱就好了。
……
随着干涉时间的主人离开，齿轮重新转动，世界染上片片色彩，一切又井井有条的运转起来。
而卡侬保持转过脑袋的姿态，瞪圆了黑宝石一样的眼睛。
他亲眼看见，少女周身的漆黑触手正朝着六翼收敛的天使穿刺……咦，怎么没有。
周围唐突变化，没有黑色尖刺，翅膀招展的芙洛尼突兀的消失在面前，放在桌面上的书也被撕成了碎纸。
只是一恍神，世界就趁他不注意变成难以理解的样子。
是不是在做梦啊——卡侬甚至开始逃避现实。
“在找什么呢？亲爱的。”
可等到甜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温热的吐息缠住他的身体，他不得不明白。
——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