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有大碍。”

闻言,冬槿不由得滞了片刻,而后古怪地看了姑苏兰墨一眼。

真是,哪有摔下来先看酒瓶的……

见兰墨并无大碍,冬槿不自觉放下心来,却是略微诧异。

他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笨拙的姑苏兰墨。

收起心思,林冬槿稍稍弯腰,立在原地顿了顿道。

“不知大人从天而降,所为何事?”

姑苏兰墨不禁稍滞了会,怔怔地盯着面前近乎卑躬屈膝的冬槿。

才隔了几天时间,她们就已如此生疏了吗?

先前,对方可是一直叫自己易安的。

见此情形,林冬槿心底陡然生出一道不祥的预感,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这女人,该不会也……’

“其实,我这次来,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

闻言,冬槿却是摸不着头脑,神色复杂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兰墨。

“大人是不是,说反了?”

“我没有说反,是真的来跟你道歉的。还有,别叫我大人,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易安或者兰墨。”

“这怎么能行……”冬槿不由得嘀咕道。

“总之,先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是我太过心胸狭隘了。希望冬槿君能宽宏大量,与鄙人冰释前嫌。”

见姑苏兰墨如此笨拙的道歉模样,冬槿不自禁乐了,掩面轻笑,双眼弯弯成月牙,将兰墨的目光给吸了去。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片刻之后,冬槿清咳一身,脸颊却是微微发烫。

这家伙,真是……哪有人一直这么盯着别人看的?

“易安君言重了,是冬槿该向您道歉才是。”

姑且,就算自己原谅了她吧。

……

午后时分,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冬槿与兰墨坐于小院,饮酒论道,好不惬意。

林冬槿发现,现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姑苏兰墨似乎好不一样,总有意无意的盯着自己发呆,眼神中也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愫。

以前的她,明明除了心底里那点不服输的好胜心外,就是对诗词歌赋的痴迷了。

可是现在……

“咳,这个酒挺好喝的。 ”

见兰墨又盯着自己出神,冬槿只好轻咳一声,主动挑起话题。

闻言,姑苏兰墨迟钝地反应过来,却丝毫不觉尴尬,热切地介绍起自己带来的果酒。

“记得先朝有位文学大拿评道,酒是天上物,人却……”

夕阳西下,二人从酒聊到茶,从飞花再到投壶,时间就这么渐渐流逝,直到天色渐晚,冬槿才终于收起懒散的心。

再不把姑苏兰墨赶走,那女人可就又要打翻醋坛子了。

“人间忽已暮,山河正晚秋。易安君,天色也不早了,您看……”

听闻此诗,姑苏兰墨却是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只略一思索,便舌灿如莲道。

“冬槿君,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林冬槿不由得怔了怔,额头爬满黑线,他可不打算跟兰墨玩幼稚的诗词接龙。

“兰墨,时间不早了,再待在这,对你不好。”

见姑苏兰墨仍是一副没有尽兴的模样,冬槿和颜悦色,用着近乎于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落日余晖,落在冬槿身上,将他清冷消瘦的背阴渐渐拉长。

兰墨心中忽而闪过一丝不甘,紧了紧手中酒杯,再度对上那对剪水秋瞳。

“有一句诗我想了许久,不知是先前在哪里看到过,现在已忘了下一句,苦思了许久都没有头绪,所以想请教你。”

“易安君但说无妨。”

闻言,姑苏兰墨不由得顿了顿,带着希冀说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

言罢,冬槿不由得稍稍愣住,轻抿薄唇,看向兰墨的眼神也不禁多了些许复杂。

“冬槿君若是也不知道,那便还是算了吧,说不定我回去后突然就想起来了。”

见冬槿面露难色,姑苏兰墨忙打了个圆场,打算就此作罢。

“倒也不是,只是这诗不甚闻名,所以我也不敢确保自己有没有记错。”

话音刚落,兰墨眼底瞬间闪起光亮,仿佛被巨大的惊喜击中,满眼期盼地望向冬槿。

“冬槿君尽管说便是。”

“嗯…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句诗大抵是出自《霜降晚眺》,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句应该是新枝可悦旧谁忆。”

语音落下,姑苏兰墨的心也仿佛随之沉到谷底,深陷于泥泞之中。

兰墨的眸子立马暗了下来,即使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失落缠身,却还是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惊讶。

“哦!原来是这一句……”

望着姑苏兰墨渐行渐远地背影,再看了眼院里的杯盘狼藉,冬槿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自幼聪慧过人,遇到一对开明的母父,从小便饱读诗书,后来流落殷地,更是博览群书,寒窗苦读,攻读天下诗文。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下一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下一句还有什么?

今夕何夕,小院吟诗。今日何日,得与君安?

霜降之后,不久冬至。

长安的晚风已渐渐生寒,吹得人不自觉捂紧衣襟。

走出林府,姑苏兰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并不高的矮墙上,枝桠横错。

树上似挂着一轮圆月,横生的枝桠将其分为两半。

兰墨到底叹了口气,默默低头呢喃,又紧了紧拳头。

“秋有月兮月有诗,心悦君兮君不知。”

在才识方面,她还是输了。可别的方面,她可不会轻易认输。

 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

姑苏兰墨前脚刚走,姬望舒后脚便踏进了林府的门槛,可等到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小院,却发现了院中尚未被收拾干净的狼藉。

一幅幅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场景不自觉涌上心头。

姬望舒只觉得如鲠在喉,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当即冷着脸走到冬槿面前,指着一旁散落的果盘质问。

“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林冬槿微微发愣,卑躬屈膝道。

“回陛下,草民不明白您的意思。”

“朕问你,这石桌上的酒杯,地上的果盘肴核是什么意思?”

说着,姬望舒不自禁抓住冬槿肩膀,双手稍一用力,痛苦之色便浮现在冬槿脸上。

“草民今天款待好友,还没来得及收拾,还望皇上恕罪……”

“好友,谁允许你款待了?!说,那人是谁?是男是女?!” 姬望舒言辞激烈道,直捏得冬槿双肩仿佛快要碎了一般。

可无论姬望舒的语气如何阴冷,冬槿都只满脸平静地讲述。

“陛下,大殷律例似乎还没有那条法律规定,男子不可与他人交往吧?”

他最看不惯对方这幅模样,好似自己只不过是暂时被关在这院子里的金丝雀,就得任她把玩,连同旁人说话的自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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