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之后,长安城外已不再有许多操练的士兵,相比于在风吹雨淋,她们更喜欢待在城内的军营里。

然而今天,姬星却突然转了性,沙场秋点兵。

对于顶头上司的视察,身为副都指挥使的狄菁自然是不敢怠慢,天刚破晓就把兵士们从军营的板床上拽了起来。

只是,立于城头,俯瞰底下严整的军列,姬星却是若有所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

“大人?统领大人?!”

营院内,姬星手持一杆红缨长枪,转瞬腾移间,枪出如龙,破空声不绝于耳。朝阳下,姬星束发微舞,细密的汗珠从额颈中渗出,顺着小麦色的肌肤滚落入怀,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迹。

她的长发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脸颊和颈项上,平添几分英姿。喘息微微,却不自禁握紧枪杆,眼神仍是挣扎。

院门外,狄菁连着叫了好几声,最终只得擅自踏入院中。

“白榆大人?”

“咻——”

银亮的枪头直直朝狄菁刺去,可就在即将刺中的下一秒,却又突然调转了方向避开,微扬起狄菁耳边细发,引得狄菁心跳骤然加快。

她刚才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见到来者,姬星放下长枪,用手背拭去颌下细汗,背着身道。

“回大人,属下此次前来是为汇报近些日子您不在时军中的各项事细……”

黄昏时候,曙雀堪堪落下,将人影渐渐拉长。

清涟小筑,小桥流水依旧,只是晚秋时候,侧宫的水浅了许多,以至于一眼便能望到溪底,也再没那悦耳的潺潺声。

宋晴画半靠在掉光牙的木槿树下,脑袋低垂,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朦胧转醒。

“师傅……?”

睁开双眼,宋晴画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却并没有见到自己想见之人。

她盼了一整天,可依旧不见自家师傅踪影。

师傅又骗了自己,甚至一句话也没捎来。

“你们这几个狗奴才,快放我进去,本郡主要去找我师傅!”

林府外,几个门役为难地拦下怒气冲冲的宋晴画,好声好气地解释。

“郡主殿下,求求您就别难为小的们了,大人有吩咐,谁来都不见……”

“放屁!师傅他怎么可能会不见我,肯定是你们这几个小厮故意拦住本郡主,想要讨要好处!”

“哎呀我的姑奶奶,真不是您说的这样,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那阍者言尚未尽,几锭银两便迎面砸来,差点撞得她昏天黑地。

“给你还不成!让开!”

言罢,宋晴画瞪着眼拨开人群,大步一迈便强闯进府内。

这时,一众阍者才姗姗反应过来,慌忙追上前去。

“使不得啊郡主殿下,使不得……”

“哼,想追上本小姐,做梦去!”

眼间身后几个虾兵蟹将狼狈追窜的模样,宋晴画心中冷笑一声,当即加快脚步,却不曾想直直撞上迎面走开之人。

“哎哟!”

“嘶……”

一声闷响之后,冬槿直直撞上了府中堂门,顿时天旋地转,两眼发黑,站着都成了问题。

“师,师傅!?”

尚未回过神来,两只粉嫩的小手便将他牢牢环抱,而后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过来,使他不得不倚在身后的松木门上。

勉强恢复意识,入眼便是少女乌黑浓密的头发,以及她身后一众惶恐不安的下人。

软玉入怀,少女尽说着些撒娇的嗔话,可冬槿完全没心思听,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逆徒!谁教你这么横从直撞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快从我身上下来!”

闻言,宋晴画顿时感觉鼻尖微湿,只委屈地想哭,却还是老老实实从松了手站到一旁。

“对不起师傅,我不是故意的,弟子刚刚一心想快点见到你才……”

“住嘴,我等会再收拾你这丫头。”

言尽,宋晴画立马乖乖的闭上粉唇,瘪着脸低头,盯着脚下绣花布鞋,暗自在心中埋怨。

见此一幕,府内下人们无不愣得目瞪口呆,她们打死也想不到平日里娇蛮随性的小郡主会被自家主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听话得像只温顺的猫咪。

“大人,郡主她……”

“我都知道了,是这丫头强闯进来,我不怪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大人。”

摆手打发走一众下人后,冬槿正欲转过身去,胳膊又猝不及防被宋晴画抱上,淡淡处子芳香再度盈满鼻腔。

“师傅!您干嘛在那么多人面前凶人家……”

宋晴画如树懒般抱着冬槿的胳膊不愿撒手,娇嗔地发泄心底牢骚,话里话外全是撒娇与幽怨。

奇异的挤压感从大臂传来,饶是冬槿犹如老僧入定般的意念都不禁要为之动摇,脸上微微发烫。

这丫头,真是长大了。

可感慨过后,冬槿语气立马冷了三分,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灌满情意的眼眸。

“松手。”

“不要,这里又没有别人,再说了,师傅您今天又……” 宋晴画努着小嘴,脑袋微垂,脚上布鞋蹭着青石地板,显然不愿轻易放手。

可冬槿哪里惯着她,声音当即又冷了一分。

“松不松手。”

这一次,少女能够感觉到,师傅是真的生气了,哪怕她认为应该生气的是自己。

宋晴画终于不得不松了手,紧咬娇唇,小手攥着袖口,眼中闪着泪花点点。

“怎么,又哭了?要知道,像你这个年纪,皇帝可已经开始带兵打仗了。”

见少女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冬槿没有安慰,反倒语气渐冷,阴阳道。

林冬槿不说还好,这一说,反倒加速了泪珠从少女红眶中滚落的速度,狠狠砸向地面,溅起晶莹浪花。

宋晴画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师傅的苛责,掩面低头,遮住自己的狼狈。

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傅今天对自己如此冷漠苛责,明明最先犯错的是师傅,明明一直都是师傅在骗自己,明明……

见此情形,林冬槿就一直这么静静地看着,也不说话,只是心底难免起了涟漪,油然泛起一股心疼来。

可他仍没动弹,只等可怜的少女自个止住啜泣,强咬贝齿抬起脑袋。

她今天来,可是来向师傅“兴师问罪”,讨要及笄礼的。

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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