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就这么开始了。
姜诺暂时不必再早起复习，时间一下子富裕了很多。
不过，她也不能闲着。
在她看来，照顾妹妹依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仅要照顾妹妹的衣食起居，还得照顾她的心情，安慰她，鼓励她，免得她情绪崩溃，抗拒治疗。
李教授已经给妹妹安排好了第一次手术的时间，也就是一周之后的早上。
负责给妹妹动手术的专家阵容相当豪华，手术费用已经远远超过姜诺的想象以及承受范围。
姜诺看着每天打印出来的账单，都感到十分惶恐。
如果只是欠下一百万的话……
自己努努力，当牛做马十年，肯定能还清了。
而现在，这个欠款的数量，起码要翻三倍，还不包括后续康复治疗的费用。
更糟糕的是，姜诺连拒绝的措辞都拿不出来，她的内心里，还是希望妹妹能够得到最好的治疗，尽早康复。
像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她怎么能心甘情愿地拒绝呢？
“这下该怎么办呢。”
放下手里这一沓厚厚的账单，姜诺长吁短叹。
她下意识地伸手，抚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脑子里，有个糟糕的念头，一直在蛊惑着她：生下这个孩子，能拿两千万，还能让妹妹得到最好的治疗……
这个孩子，能彻底改变她和妹妹的处境！
只是生个孩子而已，就能从泥潭中爬出来，走向灿烂的未来……
这是一件堪比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是吗？
“不，不对，我不能这么想！”
姜诺使劲摇摇头，强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我做了二十年的男人，怎么可以想象自己生孩子的事情？而且，还是给讨厌的家伙生孩子……绝对不可能！这是一条生命，不是冰冷的钞票，我不能拿他去换钱用！”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叶冰云真的那么讨人厌吗？
他帮了自己很多忙啊。
如果没有他的话，现在妹妹只能躺在家里等待死亡，而自己被黄甜甜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说不定还得在辅导员的要求下，向黄甜甜赔礼道歉。
接受了这些恩惠的自己，还能心安理得地厌恶他吗？
回不去了……
她，姜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滴滴滴——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让姜诺从混沌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是妹妹发来的消息。
……
“呼，嗬……”
姜诺在冬天冰冷的街道上一路狂奔。
她的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妹妹发来的消息，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妹妹坐在天台的边缘，底下是如同排队小甲虫一般的车流，以及模糊成点点的人影。
看到这张照片的姜诺，心跳都要骤停了。
妹妹，她要干嘛？
“出租车，出租车！”
她冲到了马路上，疯狂地拦车。
被她拦停下来的出租车司机，用方言味儿很重的粗话骂骂咧咧，却在看到姜诺一脸的绝望崩溃时，一下子哑了。
“上车吧小姑娘，你要去哪儿？”
“医院，这家附属医院！快点，司机大叔，求你！”
“好好好，你先坐好，别急。”
司机大叔一脚油门踩到底，将出租车开得飞起。
到了医院门口，姜诺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哆嗦个不停，根本没办法对准付款码。
她急得要哭出来。
“算了，小姑娘，你有要紧的事，先去办事吧。”
司机大叔推开了她的手，关上了车窗门，扬长而去。
站在冷风中，身子摇摇欲坠的姜诺，狠狠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往医院的住院部奔去。
这一路上，姜诺的脑子里，逐渐回忆起了跟妹妹相处的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每一年，到了姜诺的生日，妹妹都会亲手给她织一条围巾。
以前妹妹的手没有这么巧，辛苦织出来的围巾，像是渔网一样，根本戴不了。
后来，妹妹的手越来越巧，织的围巾有了繁杂的花样，戴着它去上学甚至会被人要链接。
而妹妹过生日，每一次都会许愿自己被神仙眷顾，一觉醒来便身体痊愈，能跑会跳，可以挣很多钱来养家，可以不再做诺诺哥哥的累赘，而是做诺诺哥哥的翅膀。
“你才不是我的累赘！”
“白痴妹妹，笨蛋妹妹。”
“谁允许你就这样抛弃我……”
姜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天台。
推开天台虚掩着的铁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妹妹，以及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不负责任的亲妈。
看到这一幕，姜诺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冷了。
她知道这个家的家长烂掉了，但没想到能烂成这样。
“诺诺，你也来了。”那个一脸精明的女人微笑着，回头看姜诺：“妹妹想看天台的风景，我就带她来看看。”
姜诺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把对方的脸揍得凹下去。
然而并不能。
那样于事无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把妹妹还给我，你想要什么，我们下去，单独谈！”
“诺诺，你在说什么啊？妈妈只是想要带妹妹来看看风景，散散心。我们母女俩很久没见了，有很多话要说的……”
姜诺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别再装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罪犯！”
“姜诺，你跟我喊什么呢？”
对方居然还敢发脾气。
“我是你妈！再怎么样，我也把你们兄妹俩养到成年了，尽职尽责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没良心的东西，跟你爸一样，都是人渣，败类……”
姜诺崩溃大喊：“钱美娟！你他吗的把妹妹还给我！”
天台的风很大，很冷。
在天台边缘的妹妹，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姜诺。
她受到了太大的言语刺激，再一次发病了。
姜诺的亲妈咬牙切齿，大声嚷嚷：“给我两百万，我就走！我知道你跟叶家的那小子不清不楚，你有的是办法向他拿钱……给我两百万，就只要两百万！”
医院的领导、医生、护士，包括警察，甚至是叶家的保镖，都陆陆续续地赶上来。
天台上变得格外拥挤。
姜诺双腿打颤，无力地蹲下。
“我没有那么多钱，真的，没有……”
“别装了！你没钱？没钱能给你妹买这么贵的补品，住那么好的病房？姜诺，给我钱，不然我就带着你妹妹一起，从这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