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城脱离王国政府控制的第七天傍晚，驻扎于城墙之上的海军水兵在远方地平线上看到了黑压压的一条线。

人数过万无边无沿，何况是一支总数超过三十万的庞大暴民队伍呢？例数最近百年来全大陆发生过的战役，也就是之前圣战军在库斯科阻击血尸血兽时的情况能跟现在南十字城外的场面有得一拼了。

二者还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进攻方通过的土地都跟糟了蝗灾一样寸草不生。

霍雷肖在获取了南十字城的控制权之后就立即对领地内的所有小定居点发布了坚壁清野的命令，在水兵的刀枪逼迫下哪怕是最顽固的老人也不得不带上自己的口粮背井离乡躲入南十字城避难，当暴民大军抵达这些村镇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个空空荡荡无人无粮、连水井也被封死或者投毒的空荡聚落。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闻到了战争的血腥气，就连那些为了利润冒死穿行在战区的黑市商人都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失去了稳定粮食供应的暴民集团就像只饥饿的豺狗，恨不能连路过的地皮都给啃下去一层。

当他们看见远方南十字城高耸的城墙时，队伍里无论男女老少眼中都闪烁着贪婪嗜血的光芒。

无非对错，正义永远都只是个相对概念，对于被讨伐军当成野狗撵了十几日已经几天没吃过饱饭饥肠辘辘的暴民们来说，他们的正义便是屠戮南十字城将这座城市吃空，乱世的规则就是如此残酷。

当然，准备充分的南十字城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便是。

“火炮准备好了吗？”霍雷肖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王室讨伐军将暴民向南方驱赶的动机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非是想驱使这些被**遮蔽了理性的家伙成为讨伐军一举攻占南部的先锋，如此一来即避免了同室操戈的道德谴责，又能尽量压低战斗的损耗，甚至还可以在被暴民祸害过的苦难土地上把自己打扮成光鲜的解放者。

国王称之为废物利用，霍雷肖觉得这王八蛋其心可诛。

眼前的三十万“暴民”之中有超过一半都是被裹挟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在镜片的那一面霍雷肖甚至能看得清这些非战斗人员脸上的恐慌无措。毫无人性的军阀可不会允许一群废物在自己的队伍里面消耗宝贵的粮食，所以他们被配发了劣质但是同样能够猎取生命的武器作为消耗守军弹药的炮灰驱赶向城市，正如讨伐军是如何对待那些军阀的。

在这场该死的战争里好像没人在意旁人的性命，无论国王还是军阀都表现出了对外战争时从不曾有过的凶残。

“所有炮手已经就位，大人！”王国海军的旗舰大副临时客串起了霍雷肖的副官角色，随着贵族联合的快速败亡海军中的最后一支不同声音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人再愿意为那些已经挂在路灯杆上的老主子跟霍雷肖唱反调，海军终于得以作为一支独立势力站上王国的政治舞台。

“很好，第一波炮击一定要猛烈，最好让那些人意识到南十字城是坚不可摧的，我们不可能把这三十几万人杀个精光，只要摧垮他们的战斗意志就是我们的胜利。”目光扫过那些反射着夕阳光芒的战争兵器，霍雷肖沉声道。

“您的意志会被坚定执行下去。”大副谦恭地向霍雷肖低头行礼，对于这位坚持几十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海军提督，不论老水手还是新兵心中都充满了敬意。

南十字城目前的火炮库存有大约百门，其中一部分是从舰船上拆下来的约维克产铸铁火炮，一部分是杰拉尔德通过收买铸炮工匠获取相应技术后在南方加急生产的铸铜火炮，甚至有黑市商人在杰拉尔德授意下直接从王都铸币厂搞出来的“报废品”！

如果国王能看到自家兵工厂的武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反叛者的军阵之中，大概也只能感慨一句自家老师这有钱能使磨推鬼的路子是真的够野。

不管这些火炮来路如何，兵器的杀伤效率并不会因为来路不同就存在明显差异，很快被驱赶着前进的叛军炮灰就逼近了南十字城。

“注意，距离远端射程还有五百米！”城楼上的观测手挂起一面亮眼的黄色旗帜，喊声在铁皮喇叭的扩大下有些颤音。

“没见过这么外行的，长途行军之后不扎营休息直接对城防发动冲击？不是说那些军阀头子里面有不少都是咱们的同行嘛，王领那边业务水平这么差的？”这简单直接的猪突冲锋看得城墙上的佣兵团长们直摇头，只要不是个没打过仗的菜鸟都应该知道劳师远征不适合立即发动进攻，除非对方毫无防备能打出突袭的效果来。

“外行？我看未必。”听到团长们的讨论霍雷肖阴冷地笑了笑，“赶在天黑之前死个几千上万人，不但能让我们没法睡个好觉还少了些吃饭的嘴，一举两得啊。”

“额……”霍雷肖的话听得团长们嘴角一阵抽抽，他们这些人战场经验丰富没错，但大多数经历的都是小规模军事冲突，根本没体验过这种把人命当数字看待的大型战争。

“不管那些军阀以前都是什么人，现在的他们就是一群被贪婪和野心驱使的野兽，还请各位不要用以前的思维看待当前的战斗。”给了佣兵们一点小小的价值观震撼，霍雷肖的主要目的是让这些人不要因为敌人不专业就轻敌大意，蚂蚁多了照样能咬死象。

“……是！”佣兵团长们脸上红一阵儿青一阵儿，最后只得对霍雷肖低头表示虚心受教。

“注意，敌军前锋进入远端射程！”几句话的工夫，城楼上的旗帜换成了橙色。

“大人，要开火吗？”大副忙问。

“再等等。”霍雷肖抬手阻止大副的进攻冲动，“后方的供应还有些问题，我们得留一部分弹药储备给跟在他们后面的王领讨伐军，不能把所有底牌都用在眼下这个局里，所以每一发炮弹造成的杀伤都得最大化。”

“我明白了。”大副点点头表示受教，作为一个只接受过水面战斗训练的海军马鹿，陆战确实不是他的强项。

“不过有些事情可以提前做了，贸易教会那边不是派来了人手支援我们的战斗吗？拿几箱子伯爵府的金银财宝古董字画让他们给火炮阵地赐福，现在那些玩意儿才是最没用的东西。”霍雷肖又道。

大副这才反应过来霍雷肖在开战前自家老大将伯爵府里搜出来的各种值钱玩意儿搬到城墙上是为了干嘛，然后带着一脸恍然的表情跑去传令了。

对此被软禁在伯爵府里眼睁睁看着水兵抄家的南十字伯爵表示我真的会谢，那可是他汲汲营营半辈子才搜刮到的家底啊，里面还有一副已经三百年历史的运河长卷呢！你们这帮不懂艺术和历史的大老粗就拿那些珍品当耗材用？

日常经手流水太多导致金钱观极度扭曲的贸易祭司们则表示，就这点破烂玩意儿也值得你堂堂伯爵心疼？格洛夫纳家那群狗大户给贸易之神献礼的时候手上古董没个五百年起步都不好意思出手，怕贸易之神祂老人家嫌自己糊弄！

于是一阵金光闪过，能让南十字伯爵哭得撕心裂肺的满箱子珍贵古董就这么永远地消失在了人世间，作为回报城墙上的炮手们无论新手老手都觉得自己忽然之间耳聪目明头脑清晰，就连脚边的炮弹都在夕阳余晖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注意！敌军后阵进入远端射程！”片刻后，城楼顶挂上了如血般鲜艳的红色旗帜。

“预备！”霍雷肖的手臂高高抬起，与这支手臂一起扬起的还有同样鲜红的三角旗。

“放！”手臂与旗帜同时挥落，脚下的城墙都因为火炮后坐力震颤了一瞬。

智慧之神的战争技术与贸易之神的运势加成转瞬间给死神那边送去了大量加班订单！

获得了玄学加成的炮弹那都已经不是正经炮弹了，有的挑着人员最密集的区域直接碾出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有的在人群之中通过各种不可思议的力学巧合四处弹跳，有的落地之后直接砸中坚硬的石头然后让自己和它一起粉身碎骨，飞散的铁石碎块成片成片地将周围的炮灰们扫倒，有的划出诡异的高抛弹道飞跃炮灰们头顶，然后将躲在后方的军阀头子一炮轰成粉末。

“咕嘟。”如此恐怖的场面不光把暴民集团给吓住了，就连城墙上的罪魁祸首们都整齐划一地发出咽口水的声音。

“大小姐给出的提醒果然没错，炮兵的确可以通过搭配贸易神力发挥最大化的战果，记得提醒我战斗之后去找贸易教会商量给每艘主力炮舰上最少配属一名贸易祭司，以后贸易教会那帮家伙绝对会更吃香，去晚了价格就不一样了。”将目光从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收回，霍雷肖低声跟身边还在发呆的大副吩咐道。

“啊？哦！”这才回过神来的大副茫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