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寰星，男，年龄不明，龙夏的异能者监管局现任局长，而且稳坐这个位置已经十六年有余。
这个职位在龙夏内部意义非凡，许多高干子弟入仕之处都想以其作为跳板积累实绩，因此这个职位一年一换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陈寰星既不是异能者，也没有家世背景，没有党派靠山，确切说他甚至连家人也没有……
然而自他上任之后，却能稳坐其上，既没有选择晋升，也没有被人陷害而落马。
在职期间兢兢业业，没有任何不好的传闻。
当然也没听说有过什么天大的功绩……
以上都是苗樱大小姐曾经委派人调查得到的结果。”
听艾希汇报的期间朱染的神色就一直在随着这些信息的吐出而一变再变，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等艾希说完才开口询问到：
“你刚刚说他不是异能者，意思是说他也是像我这样借助外力与人战斗的吗？”
艾希听了面上稍显惊讶。
“不是。按照当下国际社会普遍对异能者的定义而言，所谓的异能者其实就是‘个人能力异常到超出当代人类普遍认知之人’的简称，并没有说必须工具武器等外力才能作战的就不是异能者。
仅仅据我所知，当今世上一流异能者中就有本体毫无作战能力，必须要靠着装备战斗的存在。”
朱染听了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如果世界上真有钢铁侠或是金属骑士这种存在，那也可以算作异能者的意思吗？”
艾希眼神懵懂地歪了歪头，眼神像是在认真思考那两个能让朱染都听过大名自己却不认识的存在到底是何方神圣。
“极端一点说，即便只是一个普通体格的军人，只用着大家都熟知的普通步枪，若是他能连续几十发子弹全都分毫不差地射在几百米外同一处地方，那我们也会承认这样的人为异能者。
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举重选手，在举重这一领域突破了世界纪录，仅仅只是几公斤这种程度的话，我们也不会认为他是异能者，因为他虽然字面意义上突破了大众的认知，但却还是被约束在了常识的框架内……”
“还真是个模糊又随便的定义啊……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项。”朱染小声吐槽到。
艾希没有否认。
“您说得对，不过从实用主义的角度简单说，如果我们要与谁为敌的话也不需要考虑对方是否属于异能者的定义范围，或者说对脑子正常的异能者来说，战斗的前提都是认为对方有一定的威胁，也就是说‘能参与进异能者战斗的一定是异能者’……朱染小姐您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
“这个论调就简单粗暴得有点过火了吧……”
朱染刚刚还听陈寰星讲了一些保加利亚章程的重要事项。
作为对异能者而言最重要的国际公约，异能者之间的战斗只要不致死致残，大多都会被定义为一般性质的斗殴。
但若是异能者对普通人出手，哪怕伤害不高，事件的性质也会上升到刑事层面，届时被称为“圣柱”的怪物和他们的爪牙就会强行介入，按照各国各地不同的裁定标准施加刑罚。
当时朱染还觉得这条规章订的非常有道理，可现在一看，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界限被弄得如此模糊，那这条公约岂不也是形同虚设了？
“是的，所以异能者有关的案件都非常难以处理。”
艾希在朱染面前向来都是个有问必答的人，她们谈话自然也就容易跑题。
朱染赶紧将话题引向正轨：
“那陈寰星不是异能者，也就是说他连我这种程度的战斗力都没有的意思喽”
艾希听到这里向来冷峻的冰山脸都有些松动。
“应该说是连特种兵兵王水准的实力都没有才对。朱染小姐您可能因为缺乏常识所以没有那个自觉。但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您肯定都是会被划分到实力不弱的异能者当中的。”
“啊？以前？什么以前？”
朱染有些PTSD似的一激灵，下意识的装傻。
“就是指您以前作为RS- II型改造机体的时候啊。”
随着艾希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朱染心里却比刚刚更加激起轩然大波。
她先是靠着多年培养出的间谍本能强装镇定，但很快又破了功一样恢复了普通人的心态。
接着她五官拧在一起，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倒抽一口凉气，最终却还是漏出一口气，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的说：
“我刚刚确实在蜀山山脚下不小心抖出了一点自己的过往，可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对不起，冒昧调查了朱染小姐您的身世。”
“这倒是没关系啦……你是刚查的吗？”
“怎么会。您的身份可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好查。”
“那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一开始啊。”
“一开始是指？”
艾希眨巴两下眼睛说：
“如果您问的是具体时间的话……九月二日晚，也就是从梁栀先生委托苗樱大小姐帮您入学开始，您与苗樱大小姐会面后……”
朱染面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我是真没想到会那么早……亏我之前听说兰斯来了的时候那么慌张，还在想该怎么跟学姐解释……”
“毕竟大小姐她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尤其是对那位大人相关的所有人，都必须查清底细才肯罢休。”
“那学姐她……早就知道了，却还是对我这么……”
朱染想到不由得有些感动。
“该说大小姐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吧……对在意的事情才会无比谨小慎微，但除此之外的事情上就会显得漠不关心……不过她在意的那些事可能大多数人都难以理解。就比方说关于您的事……”
“她不在乎我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外国特务，只在乎现在的我是个一心向善想做个普通学生吗？”
朱染感动更甚。
“不是，大小姐的原话是，做间谍的应该都没有谈恋爱的兴趣吧，那也就是说不用担心她会像虫子一样骚扰轩宇君喽？”
“额……”
“顺带一提，她还给您设了一周的观察期，如果您对那位大人有明显的表露好感行为的话就直接把你开除遣送回国，如果你到时候仍旧不知悔改的话还会……”
“打住打住！你还是让我多少保留一点对学姐的好印象吧！”
被捂住嘴巴的艾希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朱染这才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另外不妨告诉您，大小姐临出行前还在嘱咐我不要忘了监视您是否有对那位大人心生爱慕的嫌疑……”
“这种事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
朱染不是没想到苗樱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但她觉得无伤大雅。
除此之外还有点惊喜，她喜的是以为自己与艾希的关系已经好到能够这样互相分享秘密的程度了，于是刚想也和她讲讲自己十三岁还尿床的秘密当做回礼……
“没关系，因为在我心里那位大人还是远远高过大小姐的。”
晦气！
“可你这么做就相当于背叛学姐了，她那么信任你……”
“这也没办法了……”
艾希难得面露难色地低下头，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
“那位大人需要朱染小姐的陪伴，所以我必须得极力避免大小姐与朱染小姐敌对的事项发生才行……”
只听到前半句的朱染有些失望闹别扭的撇撇嘴。
“那我倒是想问你了，你家大小姐一直想睡你家大人，你家大人态度不明，这波你站哪边？”
“站哪边？是问我会支持大小姐还是朱染小姐您的意思吗？”
艾希没有平仄起伏的语调却让朱染把刚喝的水都一口喷了出来。
“我我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艾希应该是没看出她的娇羞，思索似的轻咛一声。
“不然呢？大小姐想追求那位大人那就让她去呀，又没有人能强迫那位大人，所以又不会出现让我在大小姐和大人之间做出选择的情况……那不就只能是……”
“爱莲呢？我、我替她问的！”
“其实讨论这些完全没有意义的朱染小姐，如果那位大人真有那种意愿的话就算是几百个大小姐加上几百个爱莲小姐，也不需要、或者轮不到我来选择什么立场，他没有那种意愿的当下我就更没有发言权了。所以我其实也从来没期待过大小姐或是谁能够成功……”
“确实啊。”朱染再一次为那个过于犯规的存在而咬牙切齿。
“不过……以下内容仅仅只是我的梦话，朱染小姐您还请别往心里去，更不要说给其他人……”
“当然不会了！”
得到保证后艾希竟然移开了视线，轻轻低头，双手抚住胸口，而且破天荒的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就算只是做梦，就算是在梦里我都明知不会实现，我也还是会在梦里真诚期望大小姐能和那位大人有一个好结果……会为大小姐永远永远声援下去……”
朱染望着她也陷入了凝滞。
世界上应该没有教徒会因为正值青春就产生“我要和上帝结婚”这样的离谱幻想……哪怕是幻想也不可能吧……
艾希也是如此……朱染本来是这么确信的。
艾希一定也很重视苗樱，可这份祈愿中……或许多少也寄托了一点自己的私心吧……因为自己深知没法实现梦想，所以才想看对那梦想的困难程度一无所知的勇士，代替自己去追梦。
这感觉不坏，朱染觉得自己又多了解了她一些。
“话说回来，既然陈寰星的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占着这么重要的资源，管理好这么一帮牛鬼蛇神，他到底是怎么敢的呢？”
只是个普通的中年大叔，像个普通人一样会被人轻松拿捏，却敢带着人来这魔窟一样的蜀山要人。
刚刚蜀山那边带队来追击自己的中年道士实力不俗恐怕还在夏沫之上，那个陈寰星却处之泰然，非但如此，还能谈成合作，把自己几人从中救出……
刚才的朱染想到异管局是一个国家管理异能者最上级的机关，法理上差不多是所有异能者的头头，那陈寰星自然也该是这个国家异能者当中数一数二……至少也得是一流往上级别的实力。
再不济也该是要能够调动轻松搞定九成异能者的军事力量暴力镇压，就像当初管理七色的费尔南……如此才能压得住龙夏境内这么一大帮各怀鬼胎的妖魔鬼怪，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艾希也已从刚才的状态恢复过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
“靠着他的手腕吧……玩弄政治、不择手段、精明的交涉术、阳谋……以及我觉得最重要的，无私。”
“无私？”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虽然他和他人勾心斗角做过的许多事让苗樱大小姐光是听闻都觉得胆颤，可一旦对他有过深入调查就会发现，他那些机关算尽费尽心思，从来没有一件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
“所以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吗？”
“不，所以他才更加可怕。在我们出发前苗樱大小姐就已经联系了他，但挂掉电话之后还是反复嘱咐我绝对不能信任他。”
艾希说话时候没有压低声音，全然不顾自己二人还正处在陈寰星的飞行器上，她甚至说的时候还用不善的目光牢牢盯着不远处用手机打字的陈寰星。
人都是利己的，但也正因为利己，才让一切都有迹可循。
利己的人所做的一切，最后必定都会为他带来某种好处，一旦看穿了目的也就有机会反推出破局之法。
可陈寰星做事从不为己，甚至数次将自己的命运前途都拿去作为与人谈判的手段。
没有人知道他上次做的事是谁受益，也不会有人他下一次算计又会是为了谁。
好比这次他名义上说是为了救助身为平民的爱莲，可实际那只是忽悠自己一行人的幌子，他真实的目的是为了帮蜀山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也说不定。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对龙夏忠心不二，他所做的一切从大局来看最后一定都是为了龙夏的利益。
所以苗樱至少能放心地请陈寰星去对付艾尔苏格那一帮人。
“我其实觉得这个人倒还好啦……不过真亏学姐竟然还能联系上这种大人物，说是朋友来着？”
女高中生和中年大叔的朋友关系，这要是换了另外两个人来朱染恐怕都会以为是什么恶趣味的爸爸活了……
“是朋友，但那个人向来宣称自己和所有人都可以是朋友……他和蜀山那些人更是熟识的好朋友。”
这点刚才朱染倒是也看出来了，不过蜀山的人好像也和苗樱是差不多的态度。
顺着艾希的目光看去，朱染又一次打量了这个人，然后低下头附在艾希的耳朵边悄悄说：
“你觉得这个人有可能是你家‘那位大人’假扮的吗？”
“那位大人应该没有这样的兴趣呢。”艾希不假思索得答道。
陈轩宇没有那种兴趣，朱染差不多也是那么认为的。
她甚至没有对这位陈局长的真实身份产生过怀疑。
但她就是觉得其中一股难言的违和感。
“可他也是那个姓诶……”
“恕我直言，整个龙夏以那个字作为姓氏的要有六千三百万人不止。”
“这么精确的数字！？”
“那当然是因为大小姐也产生过类似的怀疑，并且简单调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