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莱特大圣堂共驻扎有60名白骑士,印莱特公爵手下共有1200名采邑骑士,参与事件的灰烬使者人数未知。现在他们分散在各处,要清理掉这个地下城里数成千上万的老鼠。

白骑士们吹响特制的铁哨,每名白骑士都带着一列队的采邑骑士按照之前得来的线报守住地下城的每一个出口,根据情况杀掉或逮捕逃出来的人。就像是守住兔子每一个窝点的猎犬,鲜血顺着地下的污水河道汇进密苏西。

门人的头颅从中间开裂,银币洒落一地。

屠杀的队伍正在逼近。所有人都发疯一样奔跑,这种情形就像是一个蚂蚁窝即将被灌水之前那些逃窜的蚂蚁,不知道该跑去哪里,只是不能停下。

巨大的恐惧驱使着每一个人,这里居住的穷人就像鼹鼠畏惧阳光一样畏惧着光明教廷、畏惧着白骑士或者一切上等人,他们自知自己的卑劣,知道自己犯下了错。他们偷窃和从事黑市交易,接纳杂血异族和贩卖成瘾性药品,但从未有一次遭受如此巨大的灾难。

他们不知道自己所犯的罪行在法律上多么严重,这是他们的生计,他们不得不做。

他们认为高贵的审判者们并不会真的把剑锋对准他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安置了用于报警的铁链和铁铃。

他们从不知道自己参与的那些集会是什么性质,不知道那些偶尔出现的衣冠楚楚者的身份。当他们被法嘉斯、戴高乐和圣休亚里的战争席卷时,他们甚至找不到一个避难所。

每一方都选择抛弃他们,因为他们命如尘埃,无关紧要。

丝黛拉紧紧地抓着修伊的胳膊,他们在汹涌的人流中似乎随时可能被冲散。

“你来这之前就没预见过这种情况?”比邻星侧身躲过一个踉跄的身影,一边观察四周,他的手掌在灰烬使者失去意识后就快速愈合了。

“没有,一般的老鼠引不起这么大的阵仗,我怀疑有其他人比如那位欧若拉在从中作梗。”修伊道。

“你是说她察觉到我来了,通报了光明教廷的人过来搅浑水?不太可能,我和她同级,她应该感应不到我的存在。而且她私自出逃没有侯爵开出的证明。”

修伊口袋里还揣着那几枚金币。暗自揣测这次剿灭名义上需要罗列的罪名。偷窃、黑市交易、邪神崇拜、贩卖未受许可药品以及铸造假币。

“从水道走。”人群中有清醒一点的人在大喊。

这些人忽然意识到还是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于是人流明显向通往水道的通道涌去。

修伊将丝黛拉直接揽进怀里,以防她被人流冲走。

“不能去水道,那里是死路。”修伊压低了声音。

仅仅是下城区排放的污水是不可能汇成那么大一条地下河的,地下隧道的尽头其实连着密苏西河,并通往其上游。但是现在正是涨水期,连贪婪的捞尸人也不敢进入地下水道。

当然修伊有办法将出口那一块的河流全部冰冻,这样一来,贫民的死法就从溺死变成了冻死。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更大的可能是愚昧的人群看到有穿着显赫的人在施法时,冲上来想杀死修伊但被修伊反杀。

他们中绝大多数只是穷人,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信仰的是邪恶诸神或者另一种禁忌的人类,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一种能快速获得回报的小手段。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害怕一切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东西,就像是穴居多年的灰矮人害怕太阳。

“歌声就从那个方向传来。”丝黛拉指向人群汇聚的方向,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们得告诉他们,再这么走下去他们会死的。”

修伊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他们不会相信你,如果我们向着他们高呼,我们的穿着会让他们以为是贵族派进来的暗探,他们会冲着我们进攻,我不能保证不杀死他们。”

“所以我们无能为力?”丝黛拉感觉到了伤感,她当然也看见了那辆落在人群中的马车,也看到了自己家族的旗帜,她难以想象自己崇拜的父亲居然在做着如此冷酷无情的事。

“我可以潜入地下水道休眠,河水溺不死我,但需要你们在之后把我给捞出来。”比邻星提出建议,“这样一来,以迪斯沃德卿的身份,可以直接带着丝黛拉小姐和审判队伍里的人交流,就不用在这里纠结浪费时间了。”

当然还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杀出去,现在可太有杀人的理由了不是吗?除了丝黛拉以外,没人在意这群亡命之徒的死活。

修伊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杀心,晃了晃脑袋,道:“没人想从臭烘烘的污水里捞你,很快审判队的人就会冲进这里,他们必然追逐着人流,逮捅或杀死他们。这时候我们只要去和人流相反的方向藏起来就好,这里太大,房屋太多,总有被漏过的地方,你藏好自己,我俩给你打掩护。”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丝黛拉一直在说着的歌声,修伊当然不认为这是少女出现幻听了。这可能是丝黛拉觉醒的某种超凡能力,效果并不明了,尚不清楚这歌声指的是什么?也许之后需要请某位这方面的专家来一趟。

对修伊来说与侯爵的约定根本无所谓,这些流亡者的性命也根本无所谓。现在对他重要的,只有丝黛拉,这是唯一能看见脸的活人,在自己的黑夜完全降临前,唯一可能救赎自己的光。

这个时候的修伊并不在乎她是否曾经是卡梅。

但是在未来,她必须是也必须成为修伊需要的丝黛拉。

“我们....就要看着他们去送死了是吗?”

修伊和比邻星都没有回答她,答案不言而喻。

银发的青年在前方领着她,她只能看到挺直的后背,三人逆着人流钻入那些漆黑的、满是转折的楼梯。

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除了少部分在舞池里狂欢的嗑药崽以外,地下城里更多的是没有身份的流民。他们看见沿路有衰老的妇人,残疾的孩子,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有的几乎是在爬行。这样的人在印莱特别的地方都生活不下去,才会来到扭曲的地下城,然而此刻这个巨大的建筑在悲鸣,他们将失去唯一的容身之所。

丝黛拉的内心纠结无比。一个声音告诉她,你是高贵的公爵之子,要像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一样,不要把宝贵的同情心浪费在下等人身上,这将有失于一位绅士的体面。

但目之所及的混乱与残酷却让她有好几次想停下来去扶一把那些跑着跑着就倒下的老人和残疾孩子,但修伊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停下。

没用的,丝黛拉,这时候显露出的善心是没用的,和米夏不同,你救不了他们。你现在伸出去的手很虚伪,就像黑色的眼泪一样。

混乱之中,丝黛拉迎面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一瞬间她甚至感到有几分惬意。更震惊的是修伊,他一直在警戒着四周的动静,防范每一个经过的人,但这个怀抱的主人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恶意。就像是你牵着心爱的女孩散步,风吹来一片无害的枫叶般悄无声息。

三人一起停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修伊悄无声息地抚上苍蔷薇的剑柄;比邻星的指甲伸长,准备戳破自己的手掌放血。

那是个穿着非常保守的女人,但身材火爆,曲线毕露,黑长发如海藻般茂盛,包裹全身的长裙虽有些破旧但却透露出优雅。戴着半张蝴蝶面具,只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但已足够美丽,看起来与扭曲肮脏的地下城格格不入。她一定也是和修伊一行人一样的外来者。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透露出一股诱人深入的媚态,但当你靠近她时又生不出亵渎的念头,让人有一种‘骚又骚得很,要碰又不肯’的闷骚感。

丝黛拉愣了一下,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个女人,但她完全没有记忆,脑海中空空如也。

“前面左转上楼,那里有几个隐蔽的房间。”女人轻轻地搂了搂丝黛拉,不知道是出于对女孩子的关心或者另有目的。但那个怀抱温暖得让人不忍心去怀疑,她迅速地去向人多的地方,奔跑的背影像是离群的鹿那样优美。

“我好像认识她。”丝黛拉喃喃自语。

“她什么意思?”比邻星第一时间怀疑,他也没从女人身上感受到恶意,但他被女人自寻死路的去向搞得摸不清楚头脑。

“她说的是对的。”修伊一瞬间做了决定。他不明白女人是否有什么深意,但他是那种自己做了决定就很难被改变的人,并不会因为一个忽然出现的女人疑神疑鬼。

果然有些小房间隐藏在那条楼梯的尽头,完全没有点灯。这里是如此的隐蔽,不知道的人很容易把它忽略。

三人一起撞入其中一间,比邻星夜视能力最好,低声说道,“有人,在地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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