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云站在船头，回眸眺望，纷扰的雨水伴着冰晶落进江中，眨眼间便作点点涟漪不见踪迹。
去时见雪，归时亦见雪。
他那颗本就寂寥的心，此刻又多觉出了些许萧索。
“北方很早就开始飘雪了，来不及流去的雨水都冻成了坚冰。”
“城里面还好，其他地方……”
老船夫说着摇了摇头，“大家都不敢出门。”
陆辞云有些沉默了，尽管不愿相信，可这场雨终究是因他而下。
只为了让这一场因他而起的华丽梦章在这浩劫中落下帷幕。
“这是宿命……吗？”
陆辞云轻声喃道。
他的话被老船夫听去，引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先生，我看您心情似乎不太好？”
老船夫手上的动作不停，问了陆辞云一句后笑着说道，“老头子我也不明白什么宿命不宿命的，只是哪怕是我也知道，这世道无论怎么变终究要想办法活下去。”
“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活着才有希望！
陆辞云闻言颇为诧异，他抬眼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位老船夫。
本想着用法眼看看他究竟是谁，毕竟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一位普通的船夫。
不过只是稍作思考，陆辞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没有必要。
况且人家说得话在理。
“活着才有希望啊！”
陆辞云感慨地重复了一声，而后接着说道，“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老船夫见他心情似乎好了些，不由开起了玩笑。
“不错！活着才有希望。”
“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哪怕拼尽全力地活着也只是活着，希望……看不到的！”
他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故作惋惜地说道。
好家伙！
陆辞云抽了抽嘴角，感情这位还是鸡汤大师呢！
心灵鸡汤、毒鸡汤，两种模式切换起来游刃有余。
“放心吧！希望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陆辞云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忍不住开口。
“面包？您是说包子吗？”
“对！包子……嗯……还有粮食……”
……
苏心怡冷漠地看着雪地上的无头尸体，看着那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
“还有谁反对？”
她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姬长安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说什么现在都还是皇帝，这些人哪怕暗地里偶尔跟他对着干，但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小弟。
结果呢？
他的小弟被人杀了，他却不好说什么。
几名大臣并非等闲之辈，多少都有些真本事在身上。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依旧让他们乱了方寸，眼中满是藏不住的骇然。
老实说，他们刚刚甚至都没看清那位大人是怎么死的。
只是眨个眼的功夫，人就这么没了。
反对？
谁还敢反对？
他们丝毫不怀疑自己开口反驳还能不能活下来，毕竟这女人是真敢下手，手段也是真诡异！
可即便开不了口他们也不想让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成为帝王。
于是众多大臣纷纷看向站在最前面，身披黑色龙袍的姬长安。
他们开不了口，有人开啊！
相信没有哪个皇帝能忍受这样的事发生。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姬长安居然迟疑了，他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将皇位禅让给这个女人！
不行！
不能答应！
群臣在心中呐喊，因恐惧和紧张而攥紧的拳头不由轻轻颤抖。
事实上姬长安考虑的根本不是关于禅让的事，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辞职不干了。
真正让他犹豫的是，要不要将在场的人全部都弄死，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有人当着他的面打死了他小弟这件事了。
只是还不等他做出决定，远方却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我反对。”
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
众人纷纷转身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白色飘逸长裙，青丝如瀑，皓腕凝霜的女子正踏着风雪款款走来。
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目光从容不迫，表情恬淡如水，只看一眼便叫人不禁倒吸冷气，惊为天人。
若说容貌，此女其实与国师苏心怡不分上下，可那一身出尘的气质让她的身影显得格外缥缈，虚幻得不似在人间。
“你怎么来了？”
“你要拦我？”
苏心怡皱眉，她最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对面那白裙女子棘手。
“这大周江山，不能毁。”
小青抬了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苏心怡，而后微微张唇，“最起码不能毁在这个时候。”
苏心怡闻言压力顿时倍增，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姬长安便悍然发动帝王之威。
“大胆！”
“哪里来的狂徒，怎敢咒我大周社稷？”
他微微蹙眉，虽然身形早已骨瘦如柴，但发起怒来依旧有几分帝王风范。
姬长安正想招呼近卫将这女子拿下，然而下一瞬他猛然对上了一双灿金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之中仿佛蕴着一块万古不化的冰块，冷得叫人心底发寒。
他下意识地嚅了嚅唇，却如同失声般说不出一个字。
什么样的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睛？！！
比豺狼更凶狠，比虎豹更危险！
“为什么？”
苏心怡深吸一口气，问道。
“我不想他一回来，看到的是一个乱糟糟的大周。”
小青还记得，每当陆辞云说起这太平盛世时眼中都藏着一抹宽慰。
所以，她不想毁了这些。
“他……是谁？”
苏心怡瞳孔微缩，隐约间猜到了一种可能，但却不敢相信。
“除了先生，还能是谁？”
小青一边说着一边挑眉看向苏心怡。
苏心怡眯了眯眼，仍不愿相信。
“不可能！他……先生，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莫非你真觉得这世上有谁能杀死先生？”小青笑了，她边笑边说道，“这世上能杀他的只有他自己。”
苏心怡心中一凉，本以为陆辞云死了便不会有人来阻止她了，结果谁知道陆辞云竟然没死！
“那又怎样？”
“谁都不能阻止我！”
苏心怡咬了咬牙，她有些绝望了，可是都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若是放弃还不知道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