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我就带小千去外面捡垃圾吃去，反正你们心里根本没有我们！诶？小…小千？”

就在百莉子刚好说出了什么不得的话时，直梯的门缓缓打开。

在宽大轿厢的陪衬下，千雀的身子显得更加娇小了，至于两只抓住裙摆的窘迫不安的手，大概也是因为听到了“捡垃圾吃”这四个字之后，过分担忧未来生活质量的表现。

百莉子这边也好不到哪去。

因为什么事哭红的眼睛，写满忽然见到小千的惊讶。

一手按住用来呼唤直梯的按钮，一手扶住雕花门框的边缘，以一种“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从身后的悬崖跳下去”的气势，威胁性十足地侧身依靠在门框上。

被威胁的对象，自然是百杜门莉莉子夫妇。

只不过他们没有显露出半点担忧的表情，毕竟谁也不会相信，百莉子会狠心到出去捡垃圾的地步。

“哎呀，看来我和你爸得派人把城里的垃圾回收站都看好才行，不然垃圾就要被你吃成稀缺资源了。”

聪明如莉莉子，也输在了教育孩子这件事上。

本以为可以缓解尴尬的俏皮话，反倒让半只脚踏入叛逆期的百莉子更加生气了。

“小千！我们现在就走，从今以后，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

“大小姐，但是…一定非要吃垃圾不可吗…”

“走啊！”

没有理会千雀的疑问，百莉子迈进轿厢，啪啪将下行的按钮敲得直响。

轿厢的门也如愿合上了。

“所以，大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

没有回应。

千雀只能委屈站在一旁，畅想着从垃圾桶翻找食物残渣的未来。

不出所料，轿厢门打开后，看到的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光景————莉莉子和百杜门两人。

对于熟练掌握各式魔法的优秀成年魔族而言，想要比直梯先一步来到一楼，办法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只不过和刚刚不同的是，莉莉子的表情和楼上时相比，明显有了些许变化。

平时仿佛看破世界运转之道的神秘微笑，在此时少了一半气势。

而百杜门则没有半点变化，依旧表情平静，保持着沉默。

“干嘛？你们两个老东西，别挡着我！”

“大…大小姐，请注意您的言辞，请不要这样和长辈对话…”

用很怂的语气对着大小姐说出了要求性质的话后，迎来的是不小心把整瓶果酱洒在身上后的那种沉默。

一方面，身为有义务调节主人和大小姐关系的女仆，千雀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接下来发言。

另一方面，稍稍冷静下来的百莉子，也开始因为自己对着父母说出了那样的话，而开始在心里咚咚敲起了鼓。

站在对面的莉莉子脸色也并不好看。

倒也不是不知道百莉子曾经的态度，都是有着表演性质的乖巧，百莉子对千雀干过的某些过分的事情，也偶尔有仆人偷偷打过小报告。

只是被百莉子如此直白的顶撞，自从成为母亲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生气的想法只占了一点，更多的则是第一次感觉到孩子脱离了自己掌控后的害怕。

关于嘴硬的那串基因，毫无疑问，百莉子继承自莉莉子，从这位母亲接下来的发言就能感觉出来：

“唉，为了整个魔王帝国所有垃圾桶的安危，我和你爸也没办法啊。”

但凡说点服软的话，百莉子可能就顺着台阶走下来了。

但莉莉子是何许人也，那可是百莉子的妈妈，是任何意义上的加大号百莉子。从来就只有别人跟她服软份，就算是亲女儿也不行。

“很好，明天你就能见到两个宝贝女儿的尸体，被人抬着回来，肚子鼓囔囔的，里面全是垃圾。”

事态终于到了这一步。

一旦百莉子说出了类似这种以死相逼的话后，不弄出点大动静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遥想百莉子还在小学院的时候，就曾因为香菜的问题以死相逼：“要是以后再让我吃这种东西，我就吃死给你们看。”

当时的千雀还没有担起全职女仆的职责，专门负责大小姐日常饮食的厨师，受百莉子的指使在第二天的拉面里放了两倍的香菜。

最后的结果便是…

管家在专门储放香菜的藤编大篮子中翻出了百莉子，脸都吃绿了。

当然，也从另一筐香菜中翻出了同样脸色翠绿、自称是自愿的千雀。

所以，当百莉子再次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所有人的慌了神，尤其是千雀。

“走了小千。”

百莉子话音刚落，千雀便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拉力，拽着自己动了起来。

要是莉莉子夫妇仔细观察的话，不难看出千雀脸上的绝望，那是一种跳过求救，直接一步到位选择放弃抵抗的绝望。

事情的走向的确正在朝着危险的方向前进着。

第二天，会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某个靠近墙角的地方，发现两名穿着考究的少女。

她们脸颊紫青，胸前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起伏，眼睛大睁着，瞳孔中涌动着的紫色丝绸般的法术残渣，意味着两人都曾中了没有办法摆脱的命令咒。

或许即便全帝国所有的侦探都汇聚于此，百般推演调查，也没人能想到。

轰动一时的贵族主仆惨案，竟是因为一次普普通通的怄气。

既然是百莉子怄得气，就一定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不可。

万幸的是，在教育孩子这种事情上向来选择保持沉默的百杜门，在百莉子与其擦肩而过之时，一把拉住了这只气哄哄的孩子。

因为力气太大的缘故，百莉子像只突然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那样，腾空了足足一秒钟。

就像是每个传统父亲打算发表长篇大论前那样，百杜门将结实的手臂抱在胸口处，长久以来在前线历练出的气质展露无遗。

“都是为了保护你这种话，我就不想再说了。如果你非想要知道，那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个卖牛奶的都能从她爸那里听到点什么，就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爹？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百莉子揉着刚刚被父亲攥红的小臂，瞪着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委屈充盈着泪花的眼睛，好像就算接下来的话会刺穿耳膜也照听不误。

这下千雀终于知道了大小姐生气的缘由。

只不过大小姐这幅“别的小孩子都有那个玩具为什么只有我没有”的样子实在让人严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