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哪儿来。
接下来做什么，以后要去哪儿。
顾安然的脑子里满是疑惑。
他身上的味道为何与自己相似。
那味道不是散在空气里的香亦或清，是碰撞后摩擦出的火光。
那是被隐藏起来的情绪...茫然，迷惑，不解，畏怖，恐惧....
太多了，太多了。
他的情绪比自己还要多，他的经历莫非比自己还要坎坷？
他看到了什么。
他听到了什么。
他...是同类吗。
“然儿，然儿。”
“你出神了，然儿。”
妙真道人的声音清幽落下，很小，但把出神盯着林清玄的顾安然唤回来。
“没...没有，师尊。”
“徒儿没有。”
顾安然回答磕磕绊绊，眸子低微，深处藏了几许不寒而栗。
少女的凝望引起妙真道人对他二度打量。
妙真道人也怀疑几许少年可能有过人之处，可她看了又看了，只发现少年裹紧的衣物下藏了不少伤。
这...
妙真道人摇了摇头。
气氛沉闷了好一会儿，在几个使者的伶牙俐齿下带了回来。
不少修士落落大方开始谈论，话题里加入新来少年。
“林道友，敢问你在玄清上人座下修行几许啊。”
“林道友，今日何等修为，可有金丹？”
“林道友，你与温天娇是什么关系啊。”
不少尖锐刻薄的直白问题，从那些天骄的笑唇里脱出，掺着淡淡嘲弄。
林清玄不傻，怎听不出来他人奚落，但他毫不在乎。
他如实回答，笑容不变。
坐在那里，雷打不动。
气氛逐渐活跃，唯独少年“鹤立鸡群”，他人的打量像鄙夷宽刀，擦过他的每寸自尊心。
温雪晴微微蹙眉，心情有了一丝不快。
凭什么真正的天才得不到该有的尊重。
这个蠢货也是，挂着谁都好欺负的笑，就不能硬气点吗！
看不下去的温雪晴突然站起来，引得诸多修士一愣。
大殿静默了足足半个呼吸间。
“各位，修士闲谈有何趣味，如今我等不容易再聚一堂，不如我们再来切磋一番，完善自我，精进技艺。”
此话一出，所有人继续沉默。
温雪晴见无人说话，把目光转向玄清上人。
玄清上人淡然一笑，故意咳嗽了一声。
“温雪晴说得实在，修士争分夺秒，与时俱进，南疆大比一去，该是汲取经验，实力大增，此番机会难得，不妨简单过两招？”
不等他人拒绝亦推辞，温雪晴一步前踏，蓝白琉璃裙无风自动，径直飞出大殿，来到空旷的外殿广场前。
“谁先来！”
“与我过招...”
少女素手轻抬，握紧三尺长的细软银剑。
白剑在光下闪着炙热的光，像主人那般渴求对手。
“温天娇要战，那便战，正巧我在南疆大比与温天娇遗憾错过，此次让我好生体验一番温天娇的实力罢！”
一位男性天骄一步踏出。
他生得俊朗，五官标致，器宇轩昂。
一袭墨绿袍服衬得腰杆笔直，绝非凡俗。
温雪晴认得他，不过不是在南疆大比认得，而是刚诋毁林清玄的人里，就属这个家伙笑得最让人犯恶心。
少女向来记仇，今日是自己邀的少年。
他们奚落林清玄，就是在贬低自己做出决定。
“温天娇，请！”
天骄陈天一作态恭敬，微微鞠躬，一举一动体现着男子温柔。
温雪晴根本不领情，不等对方抬眸，一柄利剑直插脆弱双眼。
陈天一惊呼一声，立马闪躲，瞬间陷入劣势。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陈天一快速落败，手里的剑被少女挑飞出百米，难看至极。
“不愧是温天娇，我输了。”
陈天一望着飞掉的剑含蓄一笑，不作失态，心里气得生烟。
这女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手如此利落干脆。
这是要故意不留一点情面，要让自己难堪啊。
他做错什么了？
他没得罪过温雪晴吧？
“承让了。”
温雪晴表面鞠躬，彬彬有礼。
少女眸光不经意朝林清玄的方向去，像是在炫耀邀功。
林清玄知道温雪晴打压对方的缘由，只好微笑颔首感谢。
温雪晴心领神会，脸上的寡淡憋不住，嘴角勾勒着一抹笑容，温婉可人。
好似三月春桃绽开，洒满人间。
不少天骄看第一只出头鸟落败，心底微微宽心。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蠢蠢欲动。
反正再丢人，也不可能有第一个人那么丢人，于是纷纷上前领教上清宫大才实力。
比试进行好几轮，无一不是温雪晴的胜利。
温雪晴留了手，没让他人尴尬，但少女记仇，只要说过少年坏话的，一律死里狂扁。
玄清上人在大殿目睹一切。
女人讨厌温雪晴，但温雪晴替她教育了说玄儿坏话的家伙。
她很满意。
“嗯...不错。”
“玄清，温雪晴又进步不少啊，这样吧...要不再次跟我的徒儿切磋一番，双方再拿全部实力比一次，如何？”
妙真道人突然开口，身后的顾安然听到浑身一颤，但没敢说话，只是目光再次看向林清玄，像是想从对方的神情得到什么反馈。
可惜...少年没有正眼看过她。
玄清上人犹豫再三，点了点头同意。
“什么？！”
“顾天骄要跟温天娇再战？！”
“真的假的。”
“天哪，这下有趣了。”
“哈哈，今天来得可真是值当，还能再次看到两位天骄的战斗！”
不少修士兴奋了起来，南疆大比争夺第一的就是这俩人。
“师尊，我...”
“怎么，不便出手？”
妙真道人望着犹犹豫豫的顾安然，侧眸使了一个眼神。
眼神尽显平淡，却让顾安然不再支支吾吾。
顾安然微微叹息，闭眸凝思，然后睁开眸子，坚毅深沉。
少女一步踏出大殿，朝外面温雪晴奔去。
“小然，来了啊。”
“是啊，小晴。”
“要跟我全力以赴吗？”
温雪晴与顾安然俩人聊着天，语气轻松诙谐。
像是多年不见但感情极好的闺蜜。
没错。
温雪晴与顾安然虽曾为争夺南疆大比的第一打生打死，但私下早因不打不相识而认识。
南疆大比的闲暇时间，俩人经常偷溜去凡间游玩。
林清玄喝的酸涩橙水，是顾安然推荐给温雪晴的礼物。
“师尊有令，不得不从。”
“小晴，你...”
顾安然苦涩一笑，有话哽咽喉头，咽了回去。
温雪晴疑惑，刚想询问，顾安然已杀来。
温雪晴招架抵挡，声声清脆的铁器碰撞声响彻云际。
时不时看到超速摩擦迸发的火光，刺目刺眼。
俩人的动作极快，逐渐出现残影，周围尘埃席卷似浪。
完全不像之前温雪晴与其他人的战斗那般随性。
不少修士目瞪口呆，早听闻顾安然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没想到居然能与温雪晴扳扳手腕儿。
“精彩，属实精彩啊！”
“确实厉害！”
“真不愧是温天娇！”
“顾天骄果然了得，果然了得！”
天骄看得是津津有味，发出感慨，为自己中意的人疯狂吹捧。
林清玄看在眼里，他的眼睛在眼眶疯狂转动。
似力道十足的弹球，在狭小的空间疯狂碰撞。
他的动态视力很好，眼珠通过不停转动，可捕捉俩人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次出招前的微动作。
“奇怪。”
“这个顾天娇...好奇怪！”
林清玄微微蹙眉，盯着顾安然愈发专注。
对方的每招每式不停微调，逐渐进化适合这场战斗的完美动作，可是...少女的眼睛似乎没有看着对方。
她在看什么？
背后？
可是她的背后...什么也没有。
顾安然在开始的战斗中处于下风，逐渐温雪晴不敌，节节败退，剑技一次一次被对方无情摧毁。
温雪晴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顾安然在战斗中突飞猛进不是第一次见了。
之前的南疆大比同样如此。
“小然，你果然强。”
“看来我得加把劲儿了。”
温雪晴呢喃自语，顾安然不语。
她逐渐掌控比赛，一招接一招十分狠辣，专门攻温雪晴破绽。
在众人以为获胜是顾安然时，温雪晴竟腾挪转身，使出《上清剑》，顷刻抓住对方松懈，转败为胜。
“小晴，你...你居然...”
顾安然盯着架在白脖上的利剑，说不出话，满眼是惊愕。
如不出意外，这能反败为胜的绝妙招数，定是上清宫传授的《上清剑》第四式。
“抱歉，压箱底的，没想到你比之前强了不止一丁半点儿，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超越我啊。”
温雪晴不禁感慨，钦佩眼前少女。
对方境界与修行感悟不如自己，但在战斗方面无疑是一把好手。
临场应变能力比自己强太多。
听到温雪晴的夸赞，顾安然没高兴，只是惨淡一笑。
“超越你有什么用呢，我其实很羡慕你，也羡慕他们。”顾安然看向那些殿内的普通修士。
“羡慕你们清醒，不用每天苦生梦死，分辨真伪。”
“等等，你什么意思。”
“小然，你...”
温雪晴不解，突觉顾安然陌生，想叫住对方，但人家已踏入大殿。
背影给漆黑笼罩，打上昏暗。
温雪晴顺势进入大殿，踏入那刻，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阻断她的思绪。
不少天骄与使者为她鼓掌，阿谀奉承的声音不绝于耳。
温雪晴觉得吵闹，自动忽略那些声音。
视线在窜动人头里穿过，落到最远处端坐的少年。
像在感谢对方教了《上清剑》的第四式。
“温天娇，您刚反败为胜的招式，是《上清剑》的第四式，早听闻《上清剑》的第四式十分困难，您竟在南疆大比之后钻研通透了？”
一位天骄问出大家心里所想。
毕竟温雪晴在南疆大比上只使用《上清剑》的前三式，还与顾安然陷入苦战。
“是的。”
“前些日子，我参悟出了《上清剑》的第四式。”
温雪晴顿了顿，话锋一转。
“这要多亏我的师兄，林清玄，是他教会我《上清剑》第四式，否则单凭我一个人，可能无法这般顺利。”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陷入死水般的沉寂，目光不约而同挪到坐于玄清上人旁边的清秀少年。
林清玄被这幕吓得一激灵，没想到那死要面子的温雪晴居然放弃邀功机会，把真相说了出来。
等等。
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林道友？”
“温天娇，您认真的吗？”
“你的意思是，林道友指点了你？”
不少天骄发出惊呼，就连宠辱不惊的使者也是纷纷脸变，不可置信打量他。
眼前的他孱弱无比，骨龄二十余，境界低微，生命气息薄弱。
就凭他？
就他能够指点一个震铄古今的天才？
别搞笑了。
不少修士纷纷一愣，可大家忽是想到什么，会心一笑。
温天娇在故意打击与报复对方吧？
仔细想想，大才不过内门弟子，俗才却是玄清亲传。
温雪晴妒忌是正常的，不如说不羡慕才奇怪。
于是乎，大家纷纷嫉恶如仇盯着林清玄。
林清玄给众人的目光弄得不知所措。
自己一言没发，怎么就有一股恶寒袭来呢。
“哎哟，不愧是林道友，居然能对着温天娇指点江山，厉害厉害啊！”
“依我看呐，林道友未来的成就，一定比温天娇大，只是现在还没发力，对不对啊。”
“林道友，在下真是佩服啊，居然有这份胆识与勇气指点温天娇，若是换作在下，一定是不敢的。”
少年面无表情，任凭他人“夸赞 ”。
温雪晴听着大家温良却刺耳的恭维，笑容忽然一僵。
不是，这群混账搞什么名堂，干嘛又去嘲讽人家！
等等。
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