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是一件反人性的事情。”
夜晚，后山，修女和阿萨尔手中拎着一把轻巧的木剑相对而立。
“你要向左挥剑就不能迈左脚，要迈右脚，当敌人的攻击到来时，就不能闭上眼睛，要睁开眼睛努力看清。”
“疼痛不能用动作缓解，要咬牙忍下，要杀人时不能惧怕，也不能有情绪波动，那会漏出破绽，你必须违背刻在骨子里的人性，放弃一切常识，将自己化作最锋利的武器。”
“这就是战斗，没有意义，没有光荣，没有人性，有的只是最无情的你死我活。”
“神说，剥夺生命从不荣耀，只是必要。”
“阿萨尔你要记住这句话，不要失去底线。”
修女的战斗教学很简单粗暴。
她就是一遍又一遍的进攻，用与阿萨尔相同的力量然后凭借丰富的经验击败她。
让她在疼痛中成长，在痛苦中习惯战斗。
但...很实用。
特别是对阿萨尔这样成年人的灵魂来说，她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战斗节奏。
阿萨尔与维拉之间，或者说成年人相比孩子区别是什么呢？
——她的视线已经不会落在路边的野花上了。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会失去童年许多许多的乐趣，换回来的，就是向着目标一路向前的心性。
孰优孰劣？
仁者见仁吧。
但至少在这个时候，阿萨尔的优势要远比武技天赋更好的维拉更大。
同等条件下，两人生死拼杀死的一定是维拉。
她专注、目的明确、耐心充足，维拉要如何去比呢？
她是货真价实的八岁孩子啊，连杀野兔都不忍心，闻到鲜血的味道还会干呕。
学习武技，维拉的进度要比阿萨尔快得多，那模仿猎犬的步伐，模仿修女的步伐，阿萨尔都是在维拉掌握之后顺着肌肉记忆才学会的。
但在学习如何战斗方面，阿萨尔的进度会比维拉要快得多。
女孩稚嫩的双手握着几乎和她一边高的木质骑士长剑，汗水黏住额前的发丝，猩红的瞳孔专注而认真，努力看清女人每一丝动作。
长剑与长剑相碰，连绵不绝的沉闷声响响彻寂静的小山。
两人脚步不停，变换身位。
直到女孩手中的长剑被挑飞。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修女温柔的走上前，捡起飞落的长剑，心疼的看着女孩缠着破布的稚嫩小手的指肚，那上面生出的茧子，就是阿萨尔这段时间来努力的成果。
但小孩子的皮肤还是太嫩了，哪怕已经生出一层薄薄的茧子，但长达两个小时的握剑战斗下来，还是生出了水泡。
“疼么？”
“不疼的哦~”
女孩摇摇头，嘴唇微微勾起，那开朗又阳光的笑容，就好似她突然切换了灵魂，维拉顶号上线。
懂事的令人心疼。
“为什么要这么急呢？”
“我想去魔女学院。”
阿萨尔平淡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今年就去。”
“为什么？”
“修道院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修女妈妈，这段时间教堂收到的供奉已经越来越少了吧？”
女孩突然增长到过去三倍的食量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还在于小镇那走上下坡路的经济。
修道院已经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了。
“这是最佳的解决办法，修女妈妈，我们没有其他选择的。”
“而且我对魔法的力量也很好奇。”
“...等一段时间吧，阿萨尔，你不需要担心那么多，我会想办法解决钱的问题。”
“真的？”
女孩一脸不信的表情，令人牙痒痒，修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她小脑瓜上敲了一下。
“不要小看大人。”
“说不过就动手哦！”
“教导孩子的礼仪是养母的责任。”
“切~”
“不许咂嘴！”
大手牵着小手，圆满的月光照在她们身上，将影子拉的很长，吵吵闹闹，温馨和睦。
.....
“哦，我尊敬的修女小姐，许久不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貌美，令我羡慕。”
身穿得体燕尾服的子爵先生轻松的耸肩，用夸张的声音生动的表情优雅问好，这是从吉奥纳帝国传来的服饰，因其新潮的款式简单的穿着方式迅速在奥匈帝国的贵族圈中走红，成了许多贵族出行时的穿搭选择之一。
在一些需要显得尊重，但又没那么正式的场合，许多贵族先生都会选择穿上燕尾服，既方便，又得体，还很帅气。
显然，对于这位掌管这片领地的子爵先生来说，修道院就是这样的场合。
“向您问好，考伯特先生。”
‘姐姐，那是什么大人物么？’
维拉躲在教堂的角落，装模做样的看着圣经，书页久久没翻动一下，注意力全在突然到来的客人身上。
排场很大，不仅穿着得体贵气——那一身燕尾服可不便宜，至少值十几个金币。
还带着五个统一着装的仆人和一个老管家。
一看就是贵族的排场。
‘应该是城堡里的贵族吧，多半还是个有世袭权利的男爵什么的。’
阿萨尔顺着维拉的视线懒懒的瞄了一眼，联想到昨晚修女的话，立刻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濒临破产的孤儿院找有钱贵族募捐，倒是一个很合理的路子。
那边繁杂无聊的寒暄阿萨尔没仔细去听，反正大人之间的事情和她这个八岁的小女孩又没什么关系。
她还在复盘昨晚的战斗训练呢。
‘别想那么多，修女妈妈有办法应付的。’
阿萨尔对中世纪的贵族没什么好感，权利会带来欲望的滋生与道德枷锁的松绑，特别是这种在当地就是土皇帝的贵族更是什么龌龊事都能干得出来。
人性的恶在哪个世界都一样，不是说贵族中不可能有好人，只是几率很小，小到阿萨尔觉得还是一刀切，用最大的恶意看待所有贵族比较好。
“维拉，你来一下。”
但有些事情，想逃避的人往往会正面撞上，这边阿萨尔刚放松注意力，另一边修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好的，修女妈妈。”
在外人面前维拉还是会表现得很乖巧的，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安分的走到修女的手边。
“你的眼睛真漂亮，是叫维拉么？”
“你让我想起了我过世的女儿，她也和你一样，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
男人很和蔼的蹲下注视着维拉的眼睛，轻轻地笑着，似乎在怀念什么。
他很有贵族风范，哪怕只是面对一个孤儿小女孩也很优雅，从外表看，真的是贵族中的典范。
可阿萨尔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男人的情绪和他的表情完全不符！
哪怕是提起过世的女儿也是淡漠的令人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