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长圆,皎皎清辉挥洒在冬槿乌黑的青丝上,若天边银河倒挂,熠熠长泻。
“陛下,时辰不早了,若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您还是先回宫吧。”
“可是这都到饭点了,爱卿难道不请朕在府上吃顿便饭再走吗?”
对于冬槿的逐客令,姬望舒向来是不很遵从的。恰好又瞥见内门站着个丫鬟,扒着门框往外偷瞄,心中当即有了主意。
“出来吧丫头,朕已经看到你了,偷窥可不好。”
闻言,奴婢小雨宛若被猫逮着的老鼠,当即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一副诚惶诚恐、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一个小小的奴婢,今天第一次见到了本该高高在上皇上,又第一次跟皇上说话。说出去,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事。
况且……这皇帝也没别人说的那么高贵冷酷,虽见自己在内门里偷看,话间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通情达理。
小雨如是想着,随后卑躬屈膝地低下脑袋请罪。
“回皇上,奴婢是来唤自家主子吃饭的,正巧瞧见您们在议事,所以不敢打扰,只得退在门后,还望皇上宽恕奴婢。”
“无妨,正巧寡人也吃腻了宫中的膳食,今日就在爱卿的府上吃一顿吧,也算是与臣同乐。”
“对了,今天的晚宴有什么?”
言罢,姬望舒随口问了一句,却是激起了小雨耿直雀跃的回答。
“回皇上,大人此去凶险,幸得脱险,府里的下人们可都欢喜得很,一个个恨不得铆足了劲把山珍海味做给自家主子品尝。有清蒸鲈鱼、红煨大虾、糖醋里脊、饨鸡汤……”
见小雨高兴地报起菜名,林冬槿不禁听得满头黑线,忙呵斥她住嘴。
“闭嘴小雨,皇上宫里的膳食哪是府里能比的,需要你在这如数家珍地报菜名吗?赶紧退下!”
小雨罕见地看到了自家主子发火,虽委屈得不明所以,但仍是咬着莹齿,悻悻退下。
“陛下,微臣府上不过些粗茶淡饭,还是请……”
冬槿扭身便要继续推辞,可姬望舒却并没有要听的意思,哼着小曲就往府里走去。
路过冬槿身旁,还不忘顿下片刻,侧在其耳边得意道。
“爱卿,还愣着干嘛,赶紧洗洗手准备用膳了。”
……
席上,并不宽敞的餐桌摆满了各种好菜,甚至下人们得知今晚皇帝要来自家做客,都赶忙屁颠拿出好酒招待,生怕坏了自家主子在皇帝面前的良好形象。
若是放在之前,下人们自作主张烧这么多菜林冬槿定是要批评铺张浪费,让她们上桌同自己一起吃饭的。
可是这次不同,皇帝就在这里旁边坐着呢,即便是姬望舒同意,下人们也绝不敢有丝毫僭越。
奴婢们高兴,因为侍奉皇帝吃饭的事情说出去她们可以吹一年。
厨子们高兴,因为全天下只有顶级的御膳房大厨才有资格给皇帝做菜,可她们偏偏壮了大运,成了半个御厨,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姬望舒自己也高兴,毕竟她可以借此机会在自家爱卿府邸里多待上一会,像现在这样欣赏着爱卿细嚼慢咽的斯文吃相。
她发现爱卿自从不再刻意地化女妆后,可是越来越好看了。
男子十九,弱冠方华,虽未完全发育成熟,却也如玲珑万玉般尔雅美致,让人心驰神往。
于是,只有冬槿一个人不悦的世界就此达成了。
他发现自己的筷子无论伸到哪盘菜里,姬望舒都会像个跟屁虫般跟到那里,眼疾手快地夹走自己已然夹住的菜肴,迅速放入口中品尝,而后滋滋称赞。
就仿佛……刻意要吃自己的口水。
很快冬槿便饱了,放下碗筷不再有所动弹。
其中大抵有三分是气饱的,可姬望舒竟天真地惊讶起冬槿地饭量,认真地拉起冬槿的手,语重心长地提醒他应该多吃些饭。
“这些日子爱卿在外头肯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看,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姬望舒捧着冬槿柔若无骨的手道,眼中满是关切的心疼。
然而,这副爱不释手的画面却是被府里的下人们毫无遗漏地看了个够。
从小薇小雨二人侍奉冬槿沐浴更衣之后,府上便传出大人是男人谣言了,再经次一联系,这君臣二人似乎当真有些许暧昧了。
“磕到了磕到了小薇,大人和皇上真的好般配啊,你看大人都脸红了!”
门外,小雨悄悄趴在窗边偷看,随即忍不住原地剁着碎步,哪怕压低声音跟自己的好姊妹分享,也还是难以掩饰心中激动。
倘若自家大人真的被皇上看中,成了椒房元后,那可真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从今往后,自己可就是正宫家的贴身婢女了,说出去,可要比普通人家的小姐地位高得多。
与沉浸在巨大幻想与喜悦中的小雨不同,林冬槿此刻可以说得上是如坐针毡。
姬望舒炙热的目光让他感到如芒刺背,那轻佻的举止更让他遍生不适。
从小到大,他的手可只被红豆子一人摸过。
“陛下,天色也不早了,您明天还要上早朝,既已食讫,您还是先回宫里吧。”
说着,冬槿终于把手从女人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可单是那残留的余温都能让姬望舒体会留恋好一会,她又怎么会轻易离去。
“爱卿,你是知道朕的脾性的,朕决定了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变。所以,喜欢上的人也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
对上那深情蜜意的美眸,林冬槿心中顿感不妙,刚想要搪塞过去,却见姬望舒已挪着椅子坐到自己跟前。
或许是今晚太过喜出望外,姬望舒一连着喝光了冬槿的三瓶佳酿,即便那都是她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随意赐下的酒,喝着却还是十分甘醇绵香。
起码,令她眼中的绵绵情意更加浓烈了。
“陛下,您喝醉了,还是早点回宫歇息的好。”
见姬望舒的手又要不老实地攀来,冬槿忙伸手阻挠,却仍旧难逃魔爪,双臂被牢牢锁在女人怀里。
“不,朕清醒得很,可一点也没醉。”
与数日前姬望舒独自待在深宫,只为买醉的苦酒折柳不同,这一次,她可是风与月同卿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