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之源了属于是。
从凌初晴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声。
别人都是他人即地狱，我不一样，我“自己”就够地狱了。
捧着咖啡，并排坐在店里对着落地窗的吧台座位，我和凌初晴继续刚刚的话题。
“为什么觉得是可能呢？”
霸凌这种事情要么非常隐晦要么光明正大，凌初晴的不确定语气让我有些疑惑。
“这个，实际上我也只是猜测。”
或许刚刚只是趁气势说出来，在经历排队点单找座位后，凌初晴在要不要继续和我商量这一方面，看起来有些打退堂鼓。
我喝了口咖啡。
这种时候急切地让对方说出来反而会惊吓到对方，适当的沉默有时候能够让话题更加顺利展开。
“……实际上，从上学期开始，阿馨她就偶尔会有东西不见。”
“偶尔么？会不会只是忘记了之类的。”我看着窗外自己的公寓。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还调侃过她意外的很健忘……但前天补习我绝对看见了，她那本消失了几天的参考书破破烂烂地掉在地上。”
“阿馨她很爱惜东西的，那本参考书绝对不可能是她自己弄成这样的。”
“我在想如果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话……那也太可怕了！而且最近阿馨她丢东西也越来越频繁，我觉得这不单单是意外！”
“这么说的话，确实让人有些不安呢。”我点了点头。
“……嗯。而且啊，我很担心。我以前听说过，霸凌这种现象是会越来越严重的，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凌初晴脸上露出些许愤恨。
“而且明明是这样了，关于阿馨她哥哥的各种丑事还一直在我们周围传播。大家看阿馨的眼神也越来越怪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认为宁若馨经历这种事，是由于她哥哥的原因么？”
凌初晴点了点头。
“阿馨她其实刚开始在学校很受欢迎的。甚至现在应该也很受欢迎才对。”凌初晴低着头，语气沉闷。
“在不知道她和宁若钰关系之前，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和她关系很要好，也有不少男生和她告过白……可是这一切都在她被人发现是宁若钰妹妹之后变了。”
“女孩子们担心会被她的色狼哥哥缠上而不和她交际，男生们更是背地里说了很多龌龊猥琐的话，甚至还有人说她那么好看又是妹妹，晚上不知道被她哥玩成什么样……”
说这种话的人一看就没有兄弟姐妹。嘛，不过能说出这种话，大概也没有父母。
我继续保持倾听，也应和了两句。
“这也太恶心了！口无遮拦也得有个限度！……这么说，其实宁若馨她本身在学校就有些受到排挤吧？”
“刚开始是这样的。但是阿馨她可是阿馨！”凌初晴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就算因为这件事被人瞧不起，她也像过去一样——无论是学业还是处事，她都一样优秀。所以现在学校里应该已经没有在拿这件事当话题了才对。”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侧过脸，刚好对上了凌初晴的视线。
“虽然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但打在宁若馨身上的烙印却并不会消失。即使大家不提，但只要宁若钰那边又发生什么事，大家对这个‘妹妹’也会添一份鄙夷。”
“所以不是说没有当话题就安全了。这份厌恶只是藏在了深处，并且达成了共识。仿佛每个人都应该天然鄙视才对。”
“生活中不也有么？罪犯的孩子之类的。虽然话题不再，可身上的枷锁从来没有减轻一份。当然宁若钰或许没那么严重，但是‘不正常人的妹妹’，吸引来的，我想很难是同情目光。”
我这么说着，叹了口气。
“……那也，太悲伤了。”
凌初晴低下了头。淅淅沥沥的，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一如少女布满阴霾的心境。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家人而被排挤。她又不是什么贩毒罪犯的孩子，她又没有靠肮脏的钱过幸福生活。”凌初晴带着哭腔。“这又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东西。”
“她就是个笨蛋，到现在都还要维护她哥哥的笨蛋！”
少女抽着鼻子，豆大的泪水涌出眼眶也划过脸颊，仿佛憋了很久的委屈倾泻而出。
“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人的家人啊！她也不是自己想要这样的哥哥的啊！！”
“为了那种人自己受伤，太可怜了，太不讲道理了啦！”
这些话大概在这女生心里藏了很久吧。直到遇到一个无关的人，才敢真正说出来。
虽然其实就是本人啦。
我默默递了一张纸巾。她鼻尖微微泛红，伸手接了过去。
“谢谢你吕宁哥。对不起，我情绪有点没憋住。”
“没关系。宁若馨她有个很好的朋友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在这里干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根本不是。”
凌初晴自虐地抽了抽嘴角，似乎是想要挤出一个笑容。
“也别太悲观。至少听你说的，作为在旁边的你没有发现直接冲突，所以这场针对行为或许只能在展现恶意阶段，还没有达到群体默认的霸凌。”
“霸凌本身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哪怕是老师，很多时候对这种现象都无法干预。因为没有人能时时刻刻站在他人面前保护其生活。”
我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当时职场上有个新人因为不懂规矩，抢了别人的客户而遭到老人的抱团针对。
作为业绩最好又是老人的我在店长拜托下，出面干涉限制了这种行为。然而即使老人们当面收敛了不少，我也不知道是背后发生了什么，还是受不了冷暴力的氛围，反正最后那个新人还是离开了。
霸凌这种东西很难用外力干涉的。自己不改变或者自己不反抗的话，一切也只是粉饰太平——甚至变本加厉。
“嗯，我知道的。我虽然不能直接去问阿馨，但我打算要继续缠着她，呆在她身边！”
擦完眼泪的凌初晴又变回了那个开朗的少女，虽然眼圈还泛着红，但说话也恢复了元气和活力。
“……小心别被讨厌哦？”我故意开玩笑。
“(｡･∀･)ﾉﾞ嗨，执着小晴现在可是连被讨厌的觉悟都有了，也要让阿馨幸福！”
凌初晴向我敬了个礼。
“必要时候，我要抱着c4炸弹去和那个混蛋拼命！”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了，生命很重要！”
“嘿嘿开玩笑的啦，别担心吕宁哥，我会爱惜自己生命的！”
谁管你爱不爱惜生命啊！我说的是我这个时刻被c4威胁的脆弱生命！
“……果然还是要谢谢吕宁哥，如果今天没有遇到你，又是替我开导又是逗我开心，我肯定不会坚定起来的。”
“小事啦，有一点点帮到忙就好。”我温和地笑笑。
“才不是一点点，是亿点点！”
嘛，就算你着重强调，听起来其实是一样的哦？
“这个世界上啊既有像宁若钰一样的垃圾哥哥，也有吕宁哥这样的好前辈呢。感觉对男生们又有点信心了。明明不是吕宁哥你的事……真的超级感谢！”
这话有点戳我心窝了。
我保持笑容，抿了一口咖啡。
或许我本质上依然是个人渣。即使听到宁若馨可能遭遇到霸凌，依然没有多大波澜。
我既没有动怒也没有惊讶，就仿佛是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理性又云淡风轻地讨论着。虽然说是为了扮演好吕宁这个角色，但是也可能从心底里，我并不觉得这是我的事情。
“宁若钰”惹出的祸端，宁若馨遭到的后果，凌初晴的担心和纠结——而我呢，作为宁若钰的我呢？
就像我敷衍应付的这句话一样吧。
“不用谢啦。我只是作为一个外人，给了微不足道的建议而已。”
你看，或许在把自己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方面，我和那个“宁若钰”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
“终于找到你啦~啊啦，吕宁同学，你也在这里啊？”
我抬头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黑发少女噙着笑容站在我的身后，在看到我转过身后，笑容愈发娇艳与温柔。
【下章预告：我家就在对面，就算小学数学题都不会有这么离谱的行程问题吧，又不是那个开闸又放闸蓄水的神经病。
【宁若钰，你在家么？下雨了，我在你家附近街区躲雨。】
这种姐妹情深有趣互动，同时带了些许反差萌的憨态可掬。不得不说，应该有很多男生会忍不住心动。
她仿佛把身体完全放到我怀里一样，还闭上了眼睛。果冻般柔软剔透的嘴唇微张，似乎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