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冬槿自然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倘若对方得知自己其实是男身女装,又当如何呢?
今后再相见,这粗线条的武子仪说不定就该和声细语地跟他说话,与自己保持距离了。
与此同时,见一众黑压压的兵卒走向自家府邸,林府门前的看家护院无一不如临大敌,以为自家主子真的死了,府邸面临被查抄的命运。
直到看见自家主子从轿子里下来,林府上下无不欢天喜地,一扫往日阴霾。
最开心的,莫过于奴婢小薇和小雨了。
毕竟她们两个是冬槿身边最早的丫鬟,从自家主子考取功名时便跟着了,情谊不可谓不深厚。
“大人,您可总算来了,小薇就知道您吉人自有天相,这些天……”
“还有小雨,大人,这么久了,您还是生死未卜,府内上下都觉得您……”
两个奴婢围着冬槿,万分喜悦,又碍于主仆的身份,不敢上前,只能低着头抹眼泪。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冬槿轻拍了拍两人的脑袋,并没有想到自己在下人们的心目中是如此重要。
“等会有人要见我,伺候我沐浴更衣吧。”
言罢,冬槿深深叹了口气,蓦自走向里屋。
直到这时,两丫鬟才姗姗发现自家主子浑身脏兮兮的,把脸遮去,分明和街边流浪的人无异。
可令她们诧异的并非仅有如此。
从林宅到林府,她们侍奉的这四年以来,可从未伺候过主子沐浴更衣。
可今天却……
面面相觑,二人仿佛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不安,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太阳渐渐落下,如迟暮的老者,悲伤而无奈。
月华如水,洒在素雅的木窗明瓦上,透过其中,隐约人影绰绰。
池子里氤氲着热气,水雾朦胧,染湿了立者身上的绸缎。
“咕嘟……”
小薇和小雨不约而同地咽下一口唾沫,脸上越加发烫。
她们姊妹俩是从小被嗜赌的母亲卖给别人做丫鬟的,因而即便现在已经将䈂,也仍旧不谙男女之事,最多,有时会与府里的侍从调笑几句。
更别提,像现在这般直勾勾地看着男子洗澡了。
冬槿兀自躺在浴池中央,素手扬起温热的水,连带着花瓣,洒向半空之中。
点点水珠晶莹,反射着冬槿清冷的面容。
更映射着身旁奴婢二人惶恐又躁动的心。
他好久没有洗过这样温暖舒适的澡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在进京赶考的时候。
原先,坐在狭小的浴盆之中,他根本施展不开身体。
可现在不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活动四肢,仍由雪白的肌肤染上红润,任由纤细的脚丫接受着身旁少女火热又遮掩的目光,十指蹿动,宛若温润的玉浮出水面。
“想看便看吧,反正以后也是便宜别人,倒不如先给你们看个够。”
说着,冬槿大大方方地将微曲的双腿伸直,尽数展露在两个丫鬟面前。
眼间心思被拆穿,二人忙羞愧难当地别过脑袋,却在看到玉足的刹那深深咽下一口唾沫。
“大人,您……”
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家这位性子温和的主子,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沉鱼落雁,羞花闭月。
“女人可真是奇怪,大大方方给你们看反倒不敢看了。”
看着两人心虚的背影,冬槿不由得幽幽道,随即将整个人沉入浴池之中。
不多时,冬槿终于赤着足走出浴池,路过两个丫鬟身旁,顺势在她们脑门上各自敲上一下。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伺候我更衣。”
这时,两丫鬟终于回过神来忙要拿起毯子,却在下一秒意识到什么,心跳陡然加速。
纵使闭着眼睛,也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曼妙,平坦的胸腹,柔荑白皙如玉、修长纤细……
看着镜中人出水芙蓉的模样,小雨终于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勉强压下心底燥热,将那一根根青丝拭干。
“你们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再看铜镜中人,两弯蹙烟眉亭亭如远黛青山,双目含情而似喜非喜。态生两靥之愁,点点泪光若布,不施粉黛,肌肤便已胜雪,瓷白如画。
“大,大人,您今天很好看,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小薇红着脸道。
“奴,奴婢也这么觉得。”
小雨忙附议道。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肌骨莹润,粉雕玉琢,袅娜纤巧。不施粉黛,便要压上卫玠、高长恭之流几分。”
小薇继续认真说道,手上青丝更是梳捋得爱不释手。
“奴,奴婢也这么觉得。”
闻言,小雨忙随声附和,目光始终盯着冬槿胜雪香腮。
“呵,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嘴巴好像抹了蜜似的。”
冬槿扭头轻哂,稍顿了顿,轻描烟眉,微抿檀唇。
身后的两个丫鬟不由得看痴了,嘴角微湿,忙悄悄伸手拭干。
她们可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样好看过。
清冷,优雅,宛若谪仙。
谁说山猪吃不了细糠的?
谁说的!
里屋内,冬槿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若有所思地拿起胭脂盒,又默默放下。最终,在束圈盘发后,屋外传来了一道阴柔尖细的声音。
“圣旨到!”
声音落下,冬槿心中的石头也随之落了地。
深吸口气,再闭上双眼,冬槿双手紧攥,颤动的眼皮终于平静下来。
“走吧,接旨。”
走出里屋,内侍总管袁绮已在府中外院立着,嘴角挂着笑容,心情很是不错。
他知道,自己先前担惊受怕,伴君如伴虎的日子终于要随着这位太傅的到来而结束了。
整理着装后,冬槿低着头跪了下去,迎接着皇恩浩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袁绮雄赳赳气昂昂地开了口,声音响彻林府,然言尚未尽,便被身后之人打断。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
袁绮皱着眉头转身,刚要兴师问罪,却在看清来者后瞬间泄了气,忙讪讪赔笑。
“皇,皇上……您怎么来了?老奴刚要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