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地上，头发自然的垂下，挡住视线。

秦水洛心情烦躁，拿起一个橡皮筋，胡乱的扎了一下。

他握着匕首，锋利的刀锋贴在手腕上。

冰凉的贴身触感，让他眼神微变，转而又坚定的割了下去。

狠狠一刀下去。

深达一厘米的可狰伤口，鲜红的血肉外翻，大股鲜血不受控制的流出。

秦水洛面色不变，任由滚烫的鲜血，顺着手腕淌下。

区区一道伤痕，又怎么会比过日日夜夜的道伤蚀骨折磨。

在他的脚下，是一个很大的盆子。

啪嗒啪嗒——

成股落下的鲜血，啪嗒的摔在盆中，不一会就流了一小盆。

由于盆中有了液体，鲜血滴在其中的声音，也变成连续不断的滴答。

呛人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秦水洛皱着眉头，止住不断流出的鲜血。

他拿着一个灵气氤氲的仙笔，地上放着血盆，用仙笔沾上一点鲜血后，蹲在地上画出一根根扭曲又笔直的血线。

一个时辰后。

密密麻麻的无数血线，相互交织达成一个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这是一道用鲜血铭刻的阵法。

血阵的范围几乎将房间完全覆盖。

只剩下几笔就能刻画完毕，缺少鲜血没有继续办法刻画。

秦水洛没有犹豫，又拿出匕首，顺着刚刚的伤口，又是狠狠一刀。

“你对自己一直这么狠吗？”

门外，传来叶枫醇厚的声音。

秦水洛脸色十分苍白，见血已经放的差不多，服下一颗气血丹后，又用道法将手腕上的伤痕完全抹平。

叶枫没有进来，乖巧的站在门口。

“狠吗？留一点血而已，修道之人谁会在乎。”

“你怎么来这边了？”秦水洛没有转身，问道。

“我又不是没有嗅觉的人。你自己好好闻闻，这屋里的铁锈味有多浓郁，都飘到客厅里去了。”

“好吧，既然你也来了。”

秦水洛抱着盆子，似乎是在思考叶枫的意图，转而解释道。

“你先着急，等会就该你放血了，大家都有份的。”

……

叶枫被整沉默了。

究竟是什么脑回路，才能在放血这种事上，想出到安慰别人都有份，不用急于一时插队。

秦水洛没再管叶枫，沾上鲜血后，半跪在地上，将血阵的最后几笔补齐。

刹那之间，阵起！

血阵上的无数纹理，绽放出狰狞的红光，远远看去看似一只噬人的猛兽，正在张开贪婪的大口。

猩红的光芒下，逆着光的秦水洛，脸色看上去有些诡异。

叶枫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不是“秦水洛”。

“道，道门，不是什么邪教吧……”

“你这一手，都是和谁学的。”

“完全不像是正派做法！”

什么正派不正派的，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啊。

秦水洛听到后，都快被气死了。

小跑过来，踢了他一脚。

“你听听，自己说的人话不？”

秦水洛叉着腰，生气的冷哼。

“没良心的家伙。也不看我刚刚流这么血，都是为了谁。”

“你是说……”叶枫犹豫着试探。

“没错，我不是告诉过你，天道鉴证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缔结血脉良缘，不然我怎么把‘道痕’交给你。”

叶枫再三道歉。

这个所谓的“道痕”，应该就是系统描述的大道幼苗。

一颗，能成长为无上大道的种子。

“别在这里杵着，抓紧干正事，早点放血早点结束。”

秦水洛拽着叶枫的胳膊，走进房间里面。

眼睛都没眨一下，拿起匕首就手起刀落，直接在他手腕上划出一道很深的伤痕。

嘶——

叶枫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他修道以来，从未受过伤，一时有些不适。

他不想被小觑，打算硬着头皮强撑。

叶枫帅气的脸庞，脸色维持不变，假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秦水洛瞥了他一眼，暗自感慨，还不错，吭都没吭一下。

嘀嗒，嘀嗒——

不一会功夫，就接了一大盆。

秦水洛接过鲜血后，就给叶枫推了出去。

美约其名，别打扰自己做正事。

他拿起另一个干净的仙笔，沾上一点粘稠的鲜血后，再次趴在已经干涸的地面。

在已有阵法基础上，从纹理的另一边，用完全相反的轨迹，再次画出一个完全迥异又神似的阵纹。

秦水洛刻画完阵纹后，就平躺下房间的最中心，双手合十放在心头等待。

期间，她将心神沉入心海。

反手施加几层封印，确保秦水落不会在这几天跑出来作乱后，就离开了心海。

三个时辰后。

轰——

天地突然剧烈震动。

宛若山倾海覆的地震，无数人在茫然中抬头望天。

异常惊变。

一只遮天蔽日的真凰虚影，庞大的巨爪正死死地抓住一只真龙。

真凰的清吟响彻天地，而后高高的扬起脖领，好似下一秒就要将真龙吞入腹中。

最后融合，正式开始……

秦水洛躺在房间里，紧闭着双眼。

融合后的剧变，让他瞬间就陷入昏迷之中。

他的身体很热，灼热的气浪席卷而出，即使是在客厅的叶枫，也感受到了这股燥热。

他下意识咂咂嘴，吞了一下口水，喉咙才没有刚才的干燥。

一道道怪异的纹理，在秦水洛身躯之上浮现。

一点点往上攀岩的神秘道纹，好似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从两侧的白嫩胳膊往上缓缓蔓延。

时间一点点推移，道纹往上的轨迹终点，正是秦水洛的脖领。

叶枫数次呼唤无果，站在门口踌躇，不敢踏进去打断仪式。

他也看见，覆盖在秦水洛身上的纹理。

天幕之上，真凰吞噬真龙的过程每进展一步，秦水洛身上的道纹就会多出一分。

真凰星前所未有的耀眼。

好似有一道光柱，从天而降，而后落在下界的某处。

转而又在天级九品的阵法遮掩下，这道光柱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再也无法追查落在何处。

【你老婆昏迷了，不进去关心一下？】

“谁，谁是我老婆了。”

叶枫磕磕巴巴的无力反驳。

【小奶狗还嘴硬呢。】

“你才是小奶狗，她不会喜欢我这样喊的，以后不许再说。”

叶枫黑着一张脸，坚定的反驳。

秦水洛在昏迷前，就已经布置好一切。

就在叶枫打定注意，应该不需要自己进去帮忙后，房间之中的双重阵法忽然启动。

用鲜血刻画的阵纹，好似转瞬活了过来。

两种颜色有着细微差异的鲜血，正顺着阵纹的轨迹缓缓流淌，最后汇入房间的中心。

鲜红的光芒将房间覆盖。

秦水洛躺在阵法的阵眼上，两种不同的鲜血最终流入阵眼处，完全汇合在他的身体里面。

而后，再次流淌而出。

如此，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

【看到没有，这小女娃对自己有多狠。等阵法完成时，她的体内就会有你一半的鲜血。】

【也就是说，你们再也不会区分彼此。】

【这是，不是至亲，也堪比至亲的血脉羁绊。】

叶枫凝视着房间中的变化，等听到再也不会区分彼此后，心底忽然弥散出一股奇怪的情绪。

这与往常捉摸不到的缥缈感情不同，而是实实在在躺在自己面前的活人。

记忆之中只见过一面的虚幻身影，好似正一点点与房间之中躺着的玲珑身影重合。

从此再也没有区别。

他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从前记忆中的身影，也不是文字嬉笑怒骂载体后的道门少掌门。

而是真正存在的——

他一生中唯一爱人。

叶枫的心前所未有的悸动，目光之中没有一丝贪婪，而是极尽温柔的凝视着秦水洛。

他的眼神很小心……

宛如是在守护最珍贵的易碎仙宝。

就在此刻，再次发生异变。

在系统的干预下，叶枫顿感毛骨悚然。

有一道从无尽遥远的界外，跨越界壁投来的目光。

这道深邃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

显然，是敌非友。

悬挂在天幕之上的视线，仔仔细细掠过下界所有土地，而后又投向天幕之上正在融合的龙凰星。

等到这道目光暂时撤走后。

叶枫突然大口呼吸，背后早已被汗水打湿。

这就是至尊的压迫感吗？

仅仅只是一道目光，就已经让人忘记呼吸，甚至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力。

【是魔主。】

叶枫知道这人的身份，也明白这道目光不会真正离开下界。

在最后的融合过程里，将会持续关注下界。

凭借九品仙阵的强大威力，一时半会倒也不用担心被发现位置，

只是……

如此一来，秦水洛还如何充当诱饵。

【没错，正如你所想的一样。等到融合最后的几分钟，秦水洛会撤去这道阵法，让自己暴露在诸天视线之中。】

叶枫听后，焦急的说道。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

【怎么不说了。怕什么，我替你补充。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妮子，她发点疯不是再正常不过。】

“我没这么说过，她既然如此选择，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这爱情啊，总会替人想出无数的理由。哎，你个小孩子又懂什么？疯一点多可爱，为了自己在乎的人，稍微发发疯，只会是加分项。】

“你才发疯！”

【你别着急否认，说不定她自己都不会在乎。她的道心坚固无比，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眼神。她对自己师尊的仰慕之情，就算林溯雪没有说过，明白诱饵的身份后，就一定会发挥自己的价值。】

【哪怕，结局是死……】

【她再不赞同师尊的计划，等到真正施行的时候，也会不顾一切，付出自己的一切。】

叶枫扶着墙壁的手，稍微有些无力。

“她对待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狠吗？”

“她，难道就没想过自己一点……”

系统忽然沉默，转而给出另一个答案。

【换一个思路，说不准她是相信你呢，也相信自己的师尊。】

【所以坦然的将自己生命交在你们手中。你小子平时不是挺牛的，不会最后的几分钟都撑不下去吧？】

“胡说什么，我老婆当然需要我来保护。”

【哟，终于承认是你老婆了。】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未来的老婆，怎么就不是老婆了。”

叶枫呼吸凝重，瞧着正在昏迷的娇小身影，忽然想到曾经的对话，

或许，正如秦水洛自己所说。

曾经的她——早就永远死在那天的雨里。

那里，葬着她天真无邪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