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丝黛拉技巧的上升,训教的场所由小院改为了郊外的一片林地。

“呼,剑术可真费脑。”

丝黛拉左右活动了下脑袋,躺在草地上望着树冠发呆。

疲惫的并非身体,荆棘舞师这个职业给了她极佳的身体控制力,同时兼具凡人难以想象的敏捷、灵动以及力量,甚至可以把身体扭转成失衡的动作,以躲避对方致命的攻击。她的肌肉并不会像一般人练剑那样剧烈运动。

疲惫的是大脑。修伊像一名算数教师那样将人体比作一个圆,肚脐处于这个圆的正中央,各部位的长度几乎是根据比例恒定的。他将攻击距离和范围具体化,绘制出可视化的曲线,最后的成果就是那本‘函数剑法’

“丝黛拉,你是双巧手吧?”修伊坐在树荫下,用钢笔在笔记本上书写丝黛拉每一天的进步和接下来的训教方案。同时把魔法的学习提上日程,这几日他写了很多信寄给印莱特不同的专业学校,但没有一家愿意接收这个插班生。刚来就招惹了印莱特公爵的修伊此时遭到了上流阶级的排挤。

“诶?”

“绝大部分个体生来就有一边是较强的,当然也会有例外,少部分左右同样熟练,比如……”

修伊合上笔记,一枚铜币出现在他手背上,他灵巧的手指上下翻动,让铜币像只蝴蝶似的在指尖闪现,从右手滚到左手,然后回归右手,速度没有丝毫停滞,“我发现你没有固定执剑的手,在练习中哪只手得到剑就用它,并且双手的表现差不多。”

“做给我看。”修伊将硬币抛给丝黛拉。

丝黛拉直起身子接过,有点犹豫,因为这是她的专长之一,当初混迹赌场被亲爹喷了个半死。

略微的紧张过后,丝黛拉展现了完全不同的手法,她握紧拳头仅用掌指关节就完成了与修伊一般无二的动作。

她没有隐藏的意思,在赤金的眼中,哪怕她伪装不熟练也很快就会被看破。

“这不是做的很好吗?尝试一下双持怎么样?”

丝黛拉震惊了,抬眼看去,修伊的眼中没有一丝厌恶或者探究,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

“是,修伊老师。”于是她答应了下来。

灵巧的左手是优势,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习惯用右手,也更加习惯防御来自对手右方的攻击。玫瑰总会学会藏住尖刺。

当两人回到住所时,女仆米夏端来了一个比衣盒稍窄的盒子,下面烫着晃悠悠工作室的落款。

“动作还挺迅速的。”修伊评价道。

“啊!这个莫非是。”

盒子里面就是之前订做的双刀,与丝黛拉想象的弯.大.黑.粗不同。这对双刀全长90公分,细、利、尖、白,在尖处向一边勾起,挑出一个好似新月的弧度。因为是钟表匠所制作。还秉承了艺术品该有的美观性,整体以合金为主,并装饰以蚀刻、鎏金,柄部有护手,尾部镶嵌着红色玳瑁,工艺繁琐,刀身底处分别纹着细腻流畅的燕与熊首,并配以带穗红鞘,骚包异常。帅!

米夏目瞪口呆看着印象里温柔安静的丝黛拉拿出两柄刀,掂了掂,都不重,熊刃也能挥得动。于是她像一个顽皮的熊孩子一样交叉双刀举过头顶,想象自己是正在接受册封的冠军骑士,其实这动作更像是双斧巨魔。修伊突然意识到丝黛拉和自己不同,她可能还是需要稍微进修一下女性方面的礼仪。

“丝黛拉,注意形象。”修伊转头对米夏解释道,“也许该向你介绍一下我的职业,我是白骑士,圣职人员。”

撒罗在上,米夏更情愿相信丝黛拉是名小牧师也不愿相信修伊是名骑士。偶尔修伊在楼上鼓捣用来赚钱的魔药时,那幽幽蓝光下的脸像是故事书中捉小女孩来放血维持青春的吸血鬼伯爵,吓得米夏刚来的头天晚上是在放婴儿车的房间里睡的,半夜还老是查看女儿有没有事。

就在米夏心中发出这个感慨的两天后,被修伊强行要求恶补了女性基础礼仪的丝黛拉,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礼仪辅导班回来。女仆米夏拿着一封信和一张纸片诚惶诚恐又有些兴高采烈地向她走来。

“午安,两位主人,您外出的时候有贵人的仆从送来名片,是寄给迪斯沃德小姐的,我看上面写着坎丁堡侯爵的名字!”米夏用一种兴奋的语气报喜说。在小市民眼里,能被高阶级的贵族邀请是件值得庆祝的事,而一位美丽的女孩子被贵族写信邀请更是个浪漫爱情故事的开始。

丝黛拉和修伊同时愣住了,他俩一起怀疑信件是不是写错了名字,把修伊写成了丝黛拉,怎么会有侯爵给还未崭露头角的丝黛拉寄信呢?

侯爵在帝国中是非常罕见的头衔,公侯伯子男并非逐渐递增的升级制度,而是代表着不同身份的由来,公爵受封者通常是功勋卓著的军事首脑,又或者是王家血脉;侯爵是由藩侯和封疆大吏而来;伯爵是国王的仆从和廷臣;子爵最早是地方官吏的头衔;男爵则是从国王那儿得到土地的大佃主。

一个贵族可以同时拥有多个头衔,比如既是男爵又是子爵,它们各自独立。在所有贵族中,侯爵头衔是最少见的,因为国王对藩侯的册封总是十分谨慎,侯爵家族的共同点就是古老。而戴高乐帝国成立不过区区百年,这位侯爵很可能是百年圣战前就存在于世的古老家族。

“拆开看看吧。”修伊很平静。

丝黛拉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请柬和信纸,信是侯爵本人亲手所写。用词十分礼貌的叙述了他得知丝黛拉信息的经过,并对其悲惨的遭遇表示同情,然后邀请她和监护人修伊到家族老宅中做客,还自称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希望得到迪斯沃德家族的帮助。

这下真相大白了,这封信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目的还是要拉修伊这个大杀胚下水。丝黛拉的脑袋瓜中浮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谄媚地对修伊敬酒,然后被修伊一巴掌打掉手,喝道:‘杀谁?’。

“要去看看吗?”丝黛拉小心打量着修伊的神色,印象里这个人总是对贵族很不屑。

“去锻炼一下吧。”修伊答应了。他不认识这个署名,至少说明对方和自己没仇。而且他想看,想看到自信美丽柔弱坚强的丝黛拉,而不是单纯的菟丝花。

丝黛拉心里一阵窃喜,在她看来这是自己重新回到贵族阶级的一个信号,等自己成长到一定程度了就离开修伊,省得经常梦见自己暴露后被剁成臊子。

……

坎丁堡侯爵的安排非常周密,确定了两人的访问时间后,不仅事先订购了魔导列车的车票,还雇佣了专门的马车接人到车站,下车同样有另一辆马车负责接送。

丝黛拉换回了那套白色鹿绒大衣和刺绣长裙,像一只雪地里的小白鹿。

车厢里,修伊施展‘温暖’驱散了冬天的寒气。丝黛拉的职业与光和火有关,而且还有比较玛丽苏的像是德鲁伊一样使植物开花的特性,这使得修伊满意之余愿意多给点关怀。

“丝黛拉,过来这边。”唯一不满的是少女对自己还不够依赖,每次都坐在对面。

丝黛拉不情不愿的坐到修伊旁边,离得近了,温度也升高了,像靠近了一个火堆。

“你的职业与温暖有关,不要逃避温暖。”修伊笑着解释。

但他实在很不擅长笑,他有十几年都没笑过,他学习笑容的方式是用手去把刚死不久的尸体的嘴角扬起来然后模仿,所以可想而知他笑起来有多瘆人。

至少丝黛拉一下子就把头扭了过去。太哈人了,像个变态杀人狂。

修伊的脸一下子僵住了,手里火候一个把握不好,车厢里的温度陡然间上升了十多度。

丝黛拉突然觉得有点痒,她的职业特性使得她对温度比较敏感,加上陡然升高的温度让她流了汗,她小腿并在一起,互相蹭了蹭。

末了,还觉得不够,悄悄侧眼看了一下修伊,发现对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于是干脆把那双鹿皮厚底靴脱了下来,为了御寒,里面穿着一双到大腿肚的白丝筒袜,这是来自闷骚精灵的审美,足弓处隐约有着诱惑的肉色油光。

她很没形象的挠了挠脚趾,流了汗,粘粘的有点痒。

修伊抽了抽鼻子,女孩身上传来些许汗味,但并不难闻,还有一股好闻的自然的味道,像是花香,但修伊不知道是哪种花。

他好像没注意到,于是丝黛拉决定再挠一下,而修伊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脚,帮她穿上了靴子。

“作为女性,要注意形象。”

好在她还没那么大叔范,不像某个女骑士,挠完脚丫子还要把手指凑到鼻子下面闻一闻。修伊庆幸的想。

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

敲她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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