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的天还很冷，天已经擦黑了，寒凉的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陈元搓搓冻僵的手，掏出钥匙开门，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骂声。
“靠，你大爷的，上路别送了行不行？”
“你眼瞎看不见你爷爷来支援吗？你跑什么！”
陈元一听，就知道孙河那小子又在打游戏，从他的音量大小判断，这一局似乎还挺激烈，时不时有“傻X，废wu”等优美词语从他房间内传来。
陈元见怪不怪，自己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坐下拆外卖吃。
他中午点的面，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凉透了，面条吸完了汤汁黏在一起，搅都搅不开，陈元干脆夹起一大坨靠近碗边直接硬啃，好在这家店味道不错，即使面坨成这样也称尝出它五分的美味。
他与孙河是大学同学兼室友，两人关系不错，便在毕业后一起租了一套两室的房子住。
与他是真的贫穷不同，孙河家底好像不错，但是他与家里的关系似乎不太妙，每次提到家里就闭口不言。
孙河游戏打的不错，毕业后干脆做了游戏主播，也有几万个粉丝，靠给人代打或当陪玩赚钱维持生活。
可惜孙河脾气不好，老是在游戏激情开麦被人举报，他接的单子有赚有赔，所以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这房子的房间隔音一般，陈元天天听他咆哮，现在已经练就了一身屏蔽外界声音安然入睡的本事。
等陈元差不多嗦完面的时候，孙河终于舍得从房间出来了。
“元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孙河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他穿着花背心，黑短裤，一头染黄的头发被挠成了鸡窝。
“刚回来一会儿。”陈元扫了他一眼，说：“你是真抗冻啊。”
孙河一副火大的样子：“我都快TM气死了，冷个屁。”
他说着脑袋探向陈元的外卖盒，看到只剩几根面条的碗底又失落地缩回脑袋，半瘫在沙发上，语气幽怨：“元哥你不仗义，自己吃饭不叫我。”
陈元扒拉完最后一口，收拾垃圾：“我刚在楼下给你打电话你不接，自己点外卖吃吧。”
“嘿嘿，我刚刚打游戏没接到。”孙河呲着牙，拿起手机点外卖，看到了陈元的未接电话，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元哥，今天房管打电话问我续租的事呢，你怎么打算的？”
陈元还没有跟孙河说房子的事，他之前也是半信半疑态度，就跟孙河说有事出去一下，其他的没详细说。
现在孙河问到了，他竟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嗯……不租了吧。”
“行吧。”孙河头也没抬：“我也觉得这里的房租有点贵，我们可以再换个小一点的房子，不带厨房也无所谓，反正用不到。”
“不是的。”陈元斟酌着开口：“盒子，其实……那个啥，我有房子了。”
孙河此时也点完外卖了，他把手机随手放在一边，从桌子底下掏出一瓶矿泉水来拧开喝：“你啥时候看的房子，多少钱一个月？”
“不是租的房子，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有房子了。”
“噗——”孙河没绷住，一口水喷了出来：“你说什么？！你买房子了？”
“不是，”陈元往旁边躲了躲，怕沾上什么不明液体：“我奶奶留给我的遗产，今天刚办完手续。”
孙河痛心疾首：“说好一起去流浪，你却偷偷有了房！元哥，你不仗义！你不是我最好的兄弟了呜呜呜……”
陈元就知道他这个反应，无奈叹了口气：“好了，别嚎了，你要不要搬来跟我一起住，那边有三个房间，我自己也住不过来，不收你钱。”
“元哥你真好！”孙河收起了他鳄鱼的眼泪，瞬间多云转晴：“你那房子在哪里啊，大不大，环境怎么样？”
“在汶阳区那边，有点远，在郊区，环境不怎么样，房子都是积灰，得收拾收拾才能住人。”陈元回答。
“啊——”孙河哀嚎一声：“汶阳区，我爸妈不会让我去的，元哥，你终于还是抛下我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区是市北区，也是孙河父母所在的区，孙河不愿意走他爸妈为他安排的路，毕业后跟家里大吵一架，他家里最终还是同意不管他，但条件是他必须在本区活动，待在他爸妈眼皮子底下。
陈元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盒子，不要太想我~”
“我怎么能不想你啊元哥，你走了谁给我带饭吃啊！你准备什么时候搬？”
“明天吧。”
“这么快！”孙河惊讶。
陈元回道：“嗯，反正最近也没事干，这边房子也要到期了，早搬完我在那边找找工作。”
“好吧，元哥，明天我帮你搬家。”
“不用。”陈元拒绝：“那边还得收拾，我一大早就得过去，你起得来？”
“起不来。”孙河哭丧着脸，他每天通宵打游戏到凌晨，他的生活中是没有上午的。
陈元给了他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安抚道：“等我收拾完你过来认认家门，请你吃饭。”
“好！”孙河又高兴了。
“行，你准备吃饭吧，我洗个澡睡觉了。”陈元站起身往房间走。
“这么早？元哥你太反人类了！”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陈元吐槽：“我明天得早点过去，那边太远了，而且那屋子不好好收拾下根本没法住人，我一会儿还得收拾行李。”
“元哥，分别来的太快太突然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元哥~~”
陈元关上房间门，把孙河的鬼叫声隔绝在门外。
等他收拾好东西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要九点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今天新加的业主群，最后一条消息仍然停留在小助手发的那个烟花表情包，群里的业主们好像对新来的邻居并不热情。
关掉手机，他又想起来隔壁的孩子那双漆黑的大眼睛。
明天买点东西拜访一下隔壁的新邻居好了，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吓到人家孩子。
这么想着，他伴随着孙河那边又传来的怒骂声，进入了梦乡。
……
好黑……
陈元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他想喊人，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有人在背后禁锢住他，捂住了他的嘴，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下也动不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被拖动的声音。
是谁在外面？
拖动声停止，外面又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好像大型动物吃肉的声音。
他所在的空间有缝隙，有光从缝隙里透进来，陈元努力想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却是白茫茫一片怎么也看不清。
他无来由地开始焦躁起来，好像他必须要出去看看，外面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脸上身上的手箍得太紧，他怎么也动不了。
要快点出去，要快，要快，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