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多长的时间了。

一天，两天？或者三天？

她没有精力去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她只觉得很累。从里到外，身心俱疲。

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

眼睛发酸，或许已经哭肿了。

从心脏处不断传来的痛感，让她无暇去顾及时间。

她哭了一天一夜？又或许哭了两天两夜？

到现在为止，宋时鸢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仅仅是因为愧疚？仅仅是因为悔恨？

为什么想到小狐妖惨遭欺凌的样子，心里会感觉那么心痛。

为什么想到小狐妖今后悲惨的人生，心里会感觉那么难受。

每当她回想起小狐妖离去时那决绝又痛苦的眼神，宋时鸢都会觉得心如刀割。

“是因为……我喜欢她吗？”

在寂冷的黑夜之中，宋时鸢质问自己。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上一个狐妖，喜欢上一个同性。

严格意义上讲，宋时鸢并不是真的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对于自己的兄长宋时轩，也仅仅是有一种少女情怀的朦朦胧胧的喜欢。

她能够确定这种喜欢，还是因为她看过的话本子里，描写干妹妹对好哥哥萌生好感时的情景，与她当时的感受基本一致。

如此，她才确定，她对自己的兄长宋时轩萌生了一丝有悖人伦的懵懂情愫。

在察觉到这一丝情愫之后，她一直将这一丝不可与外人道来的情愫埋藏在心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情，就算是自己的兄长宋时轩是如此优秀，她也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情绪。

可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一抹情愫就这样诞生。

这种感觉，来得不讲道理。就像话本中的男女主一样，完全不相匹配的两个人，在相遇的刹那就会一见钟情。

不可理喻，不讲道理，可它确实就那样诞生了。

但是……

直到此时，宋时鸢才发现，那种朦朦胧胧、酸酸涩涩的情愫，在这种宛若贯穿心脉的痛楚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若是按照那些虐恋话本里的描述……当我产生这样的感觉的时候，我已经对那只小狐妖爱而不自知了。”

宋时鸢脸上苦涩。

话本仅仅只是话本，大多是落魄书生臆想出来的产物罢了。

可是……

在小狐妖决绝地转生离去的时候。

在宋时鸢意识到小狐妖向她告白的时候。

宋时鸢才明白，她确实是喜欢那只小狐妖的。

这一点，无可辩驳。

四周黑暗，她眼前却好像浮现出了那只小狐妖甜美的面容。

庭院寂静，她耳边却好像能够听到小狐妖在甜甜地叫她“姐姐”。

明明身陷囹圄，被囚禁于这冰冷的狐宫之中，宋时鸢心中惦记着的却不是自身的自由和安危。而是那只清纯甜美的小狐妖。

想着她的音容笑貌，想着她的清甜信香，想着她的一切……

想着她，今后将何去何从。

是啊，一只再也不能生育，再也不能修炼的小狐妖，以后能怎么办呢？

那位冷漠无情的殁世狐君，会一直收留她吗？

那只小狐妖从一开始就说过，狐君收留她，是为了将她赠予一个姓“宋”的剑修当女宠。

但是小狐妖已经被永恒标记了，她是没有办法再与纯阳剑修阴阳双修的。

那么，失去用处的小狐妖，那只残暴的狐君还能留着她吗？

宋时鸢能够想到的，小狐妖最好的选择便是离开狐宫，去往凡尘。

作为一个普通人，慢慢将她唯一的孩子拉扯大。

可是，她一个仅有炼气初期的狐妖，能够在凡尘中保护自己吗？

狐妖皆俊美，小狐妖更是具备倾城之色，就连同为女子的宋时鸢也会为之心动。

可，在这残酷的世界中若是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美貌便是一种罪。

永恒标记排斥阳气，让小狐妖无法与修士道侣阴阳双修，但是却并不能保护她不受凡人的侵犯。

宋时鸢仿若能够想象到，小狐妖在凡尘之中，因为美貌被人惦记。

她被奸人所缚，子嗣被杀，卖入娼楼，作为头牌日夜接客。

流落风尘，身染重疾。

浑身红疹，皮肤溃烂，无人问津。

最后卷上一副破旧的草席，结束了孤独又悲惨的一生。

想到这里，宋时鸢心中一阵刺痛，脑海之中一道声音在呐喊着。

不—！宋时鸢，你不能让她变成这样！！

咔嚓一声，让宋时鸢惊醒过来。

脖颈上的金属环在提醒她，封锁院落的禁制已经解除了。

“原来，我已经在这个地方枯坐了七天了吗？”

宋时鸢后知后觉。

她站起身来，看向对面镜中的自己。

失魂落魄、蓬头垢面，宛若恶鬼。

哪里还有半点凌霄剑宗天才弟子的风采。

变成这样也算咎由自取。

但是，比起小狐妖的遭遇，她这点狼狈模样又显得极为可笑。

“一切都是我的错，该去找她好好道歉的。”

宋时鸢起身离开了屋子，径直向着小狐妖的院落走去。

小狐妖住的院落，就在宋时鸢的对面，距离并不远。

只是，当宋时鸢来到庭院门前的时候，她发现小狐妖的院落大门紧锁。

院内安静，仿若无人。

没见到小狐妖，宋时鸢有些沮丧。

“就算见到了，道了歉，又能怎么样呢？宋时鸢。”

宋时鸢在心里质问自己。

“道歉就能挽回后果了吗？道歉就能够拯救小狐妖被毁掉的一生了吗？”

答案是不能。

“你所谓的道歉，不过是在寻求自我安慰。”

“寻求对方的原谅，不过是想寻一个在道德上安抚自己的借口罢了。”

“宋时鸢，你真是虚伪，假惺惺。”

宋时鸢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

第二天，宋时鸢又来到了小狐妖的庭院外。

庭院的大门依然紧闭不开。

“至少，也得要见上她一面。”

“就算她不能原谅我，也是我应得的。”

宋时鸢站在小狐妖的庭院外，守着大门。

日起日落。

一个白天过去了，大门依然紧闭。

宋时鸢又失魂落魄地走掉了。

“小狐妖，果然不想见到我……”

……

第三天。

当宋时鸢在再次来到庭院外的时候。

她却发现，庭院大门打开了，里面有不少陌生的狐妖在搬东西。

“怎么回事，这座庭院不是有主人吗？”

宋时鸢上前问道。

其中一个狐妖打量了宋时鸢一眼。

“你是君上的女宠？”

“住在这座庭院里的狐妖，昨晚就搬走了。”

“她没和你说吗？”

宋时鸢恍然若失。

“小狐妖，她在躲我。”